临川侯刚快步走到阮氏身边,准备跪下的楞住。
他抬眼看向自己亲娘,却见她忍着怒意,看向火盆后的姜云河。
临川侯不明所以,看向自己的媳妇临川侯夫人,却见她的面色同阮氏一般暗沉。
“大媳妇!”阮氏高喝一声。
“媳妇在!”临川侯夫人大声应道。
“将三房一家,姜妗两母女带出来!”
“是,娘!”临川侯夫人朝身后一使眼色,她的贴身嬷嬷立马走到大门内,将颜氏及几个小妾女儿,还有小姜氏沐霏霏两人,让人拖了出来。
每人身上背着一个包裹。
“娘,您这是…”看这阵势,临川侯心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海儿,你不在这几天,娘代为掌家,已将诬陷小九和临川侯府的三房,以及姜妗母女逐出了族谱,从此他们与我临川侯府姜氏,再无半点瓜葛!”
临川侯仅管已经有了一点预感,还是大吃一惊,“什么?”
他看向那两家子人,颜氏与小姜氏垂着头不出声。
火盆这边,以为绝不可能被抓住把柄的姜云河开始喊冤,他愤怒道:“娘,到底是谁诬陷云河,云河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无耻之事!还请娘和大哥明察,还云河一个清白!”
阮氏气笑了,用一种陌生仇恨又不屑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后,不再理会,对着火盆旁楞着一众孙子张开双臂,道:
“庭儿,格儿…,快跨过火盆,去去秽气,来祖母这边,让祖母好好瞧瞧你们!”
几个大房二房的孙子不明所以,看了眼自己的阿爹,见他们点点头,便一一跨过火盆,朝阮氏走去。
留下姜云河,涨红着脸,独自一人站在火盆边。
他犹自不死心,高声唤了声:“娘,大哥,二哥,请为云河查明真相!”
“真相?”阮氏怒了,她转过身,厉身道:“真相就是国君承诺你,只要你帮助他诬陷小九和海儿,这临川侯侯爷的位置,就是你的!”
姜云河楞在当场。
“老身说的对不对?”阮氏咄咄逼人。
临川侯府一众男丁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的三弟、三叔,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亲人,投靠国君,诬陷九王爷!
作出这等不耻之事之后,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大叫着要他们帮他讨回公道!
姜云河后背湿透了,犹想再辩,阮氏冷喝一声,“姜云河,问问你的好夫人,好妹妹,别再浪费老身的口水!”
姜云河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夫人和妹妹,却见她们瑟缩着头,像只鹌鹑。
他心中一凉,完了,什么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像被定格似地站在那,看着侯府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关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侯府一众人轻松喜悦的背影。
“老爷。”颜氏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姜云河的眼光阴沉地扫向颜氏,他强忍着怒气,“老夫人为何会知道我与国君合谋的事情?”
颜氏瑟缩一下,“那天晚上陈公公过来,说国君答应的事情,要往后延一延…后来,二嫂突然出现,听到了咱们的谈话,然后老夫人和大嫂她们都出现,事情就曝光了。”
“陈公公?国君身边的大太监陈公公?”
小姜氏插嘴道:“是啊,三哥,那晚陈公公也来找了我,说是霏霏进宫的事情要延一延,也被老夫人听到了。”
颜氏道:“这事是国君身边的人引起的,算不得是咱们的错!既然咱们已经完成了国君的吩咐,国君是不是应该兑现承诺才是?”
“三哥,三嫂说得没错!”小姜氏道:“反正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咱们是国君的人,正好咱们现在也没去处,那咱们不如干脆去投靠国君,让国君给咱们安排住处。”
“对啊,老爷!”颜氏想着说不定有机会住到皇宫,喜上眉稍,怂恿道:“你现在和三妹一起去见国君,将事情暴露的原因告诉国君,错不在咱们,国君肯定不会怪罪的!”
姜云河黑着脸沉思片刻后,咬牙下了决定,“三妹,和三哥一起进宫!”
皇宫内御书房,夜冥听到临川侯府姜云河姜妗求见的消息时,面露不郁。
陈升察言观色,“国君,该用晚膳了。”
夜冥轻轻嗯了一声,陈升正准备让人将二人打发走时,夜冥突然出声道:“唤他们进来。”
陈升扭头一看,只见夜冥嘴角浮起残忍的笑,他心里咯噔一下,“是,国君。”
然后高声道:“宣临川侯府姜云河小姜氏觐见!”
不一会,姜云河和小姜氏被带到了夜冥面前。
“臣姜云河参见国君!”
“妾身姜氏参见国君!”
两人行了大礼,却久久不见让二人平身的声音。
“姜云河,小姜氏,这么晚进宫来找朕,可是有什么紧要事?”夜冥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夜冥没让二人起,跪在地上的姜云河与小姜氏不敢起。
姜云河道:“臣有负国君所托,事情被老夫人知道了。”
小姜氏道:“但是事出有因,请国君明鉴!”
“有什么因?”
“那晚陈公公来到临川侯府…”
小姜氏话没说完,一旁的陈升浑身一冷,连忙打断:“沐夫人,老奴何曾半夜去临川侯府找过您?”
夜冥的眼光,冷冽地扫过。
陈升意识到自己刚刚言行的不妥当,慌忙跪在地上,“国君,老奴发誓,老奴日日夜夜未曾离开国君片刻,根本不曾去过临川侯府,请国君明察!”
夜冥冷哼一声,对着小姜氏威严道:“接着说!”
小姜氏便将那晚之事,还有颜氏院子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夜冥听。
陈升边听边冒汗,心里叫苦不迭。
他何曾去过什么临川侯府?分明有人冒他名义行事!
可事实是如何的,根本不重要,他心里清楚得很,以国君多疑的性子,这次只怕他同样讨不了好!
陈升在心里将假扮他之人咬牙骂了千万遍,恨不得立马抓住他食其肉,喝其血,以表自己的清白!
等小姜氏一说完,陈升立马喊冤,“国君,肯定是有人假扮成老奴,故意陷害老奴,求国君明察!”
夜冥还是没理他,而是向着姜云河与小姜氏阴**:“你们来找朕干什么?帮你们洗脱罪名,还是帮你们向外祖母求情?”
姜云河忙道:“臣不敢,臣请求国君看在臣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能暂时安排臣和三妹一家有个住处。等臣找到安置的地方后,定不敢再劳烦国君。”
夜冥面无表情,“完成任务?什么任务?”
小姜氏道:“就是让妾身将龙袍放到九王爷房中,让三哥将谋反书信放到九王爷书房啊,国君,这两件事,妾身和三哥可都做到了!”
“原来诬陷小九谋反的人是你们两个!幸好朕英明,没有中你们的诡计,害了小九性命!”夜冥冷笑连连,大喝一声,“来人,将诬陷九王爷的逆贼押入天牢,连夜严审!”
夜冥的话,如睛天霹雳一般,给了姜云河和小姜氏当头一记棒喝。
两人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火速进来的御林军,两人一组,各拖着一人一边臂膀,将两人拖出御书房。
反应过来的姜云河和小姜氏,高声疾呼道:“冤枉啊,国君,冤枉啊…”
在喊了两声后,立马被人捂住嘴,发不出声音。
御书房里很快安静下来,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跪在地上的陈升不断冒着冷汗,求饶的话,一句也不敢说。
过了好似一个世纪那么长,夜冥幽幽开了口,“自己去领板子吧。”
“谢国君!”陈升痛哭流涕。
命,是暂且保住了,可他心里的怨,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只因有人冒充了他,他就要受这无妄之灾!
最让他痛心的是,他忠心为着的侍候了二十几年的国君,对他没有一丝的怜悯!
“滚出去!”
陈升跪着退出了御书房。
不一会,另一位大太监来了,“国君,该用晚膳了。”
“去清妃宫里。”
“是,国君,老奴马上让人安排。”
清妃听到夜冥要来她宫里的消息后,面色惨白,浑身一软,倒在了榻上。
“娘娘,您怎么啦?”锦春大惊,慌忙跑到榻边。
她不忍道:“您要是不舒服,奴婢让人去请太医!国君那边,奴婢去告诉陈公公,就说您今儿个不舒服,侍候不了国君。”
“不用了,本宫没事。”清妃摆摆手,在锦春的帮助下勉强坐直身子。
“娘娘!”锦春的双眸红了。
每次只要九王爷发生什么事,每次只要朝中又有谁不小心提到九王爷,每次只要国君突然想起九王爷,便是清妃遭罪的日子。
她从清妃未进宫开始便在她身边侍候着,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清妃有事从未瞒过她,只除了侍寝的时候将她支得远远的,在侍寝后的那几天,连房间都不让她进去。
她虽未嫁,可年岁摆在这,对男女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偶尔从清妃身上不经意的伤痕,锦春能猜到她在侍寝时受到的是什么样的对待!
可是她不能问,清妃这样费尽苦心的瞒着,维持着她最后的骄傲与自尊,她不能问。
清妃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说不出的悲凉,“好了,等会国君来了,你就早些歇息去吧!”
“是,娘娘。”锦春颤抖着声音道。
“国君驾到!”宫外太监高声大呼。
“下去吧。”
“是,娘娘。”
清妃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仪容,用手拍拍自己的脸蛋,露出最美最温柔的笑容。
“妾身见过国君。”
久久听不到平身的声音,清妃的双腿开始打颤,她咬牙坚持着。
然后感觉到夜冥高大阴冷的身形,走到她身边,那双冰凉的手,扶住她的手,将她扶起身。
“都给朕滚下去!”夜冥一声怒喝,清妃宫里里里外外的人,迅速撤了个干净。
清妃颤抖的身形还未站稳,便被夜冥扔到了榻上...
她一点也不敢放松,因为她知道,真正的折磨还没有开始。
夜冥倒在她身边,保养得当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滑动,像抚摸着心爱人一般那样温柔。
手指尖的冰凉一点点渗透到她的肌肤里,然后抚上了她的脸。
“爱妃,你说接下来,咱们玩什么好呢?”他的声音很轻柔,却像魔鬼一般阴冷。
清妃浑身轻颤,“妾身都可以,随国君的意。”
“真是听话,”夜冥轻轻赞道,缓缓道:“那就都来一遍如何?”
清妃的脸越发苍白,挤出笑容,“妾身遵命,国君。”
夜冥的手从她的脸上移开,慢慢移到她的脖子处,逐渐加力。
清妃呼吸困难,忍不住咳嗽,“国君,妾身…妾身透不过气了。”
“你个口是心非的贱人!”夜冥突然暴怒,手下更加用力,“你心里一直挂念着小九,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明明百般不愿意,却装出高兴的样子来哄骗朕,你以为朕是傻瓜吗?”
“没有,妾身没有!咳咳…”清妃的脸涨得通红,求生的本能让她伸手去掰夜冥的手。
“没有?没有你颤抖个什么劲?没有,为何面色变得这么差?你们一个二个只知道欺瞒朕,哄骗朕!通通都去死吧!死干净了最好!”
清妃的挣扎与否认更加刺激了夜冥,他双眼暴红,翻身骑到清妃身上,双手大力掐住她的喉咙。
清妃猛烈咳嗽,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胸膛里的空气急剧减少。
她停止了挣扎,心想着与其以后日日受这样的折磨,不如就这样死了也好。
恍惚中,她好似看到了夜九歌,伸着手,温柔含笑向她走来。
清妃的嘴角慢慢露出诡异地微笑。
突然,一声清脆娇柔的声音打断了凝视的两人,“九歌!”
夜九歌站住了,然后转过身,慢慢向那声音处走去。
清妃急了,她拼命想看清那声音的身形。
终于,她看到了,是她,莫安!
不,九歌是她的!她不能让他被她抢走!
清妃突然清醒过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道:“国君,妾身有办法对付九王爷,让他生不如死!”
疯狂中的夜冥听到后面那句话,手下力气渐渐减轻。
空气如潮水般涌进胸膛,清妃大口大口地喘气。
“说!”夜冥声音冰凉如铁。
“国君,咳咳,九王爷现在…”
——
莫安生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她伸个懒腰,坐起身,迷糊间,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像发生过什么事,然后她忘了似的。
屋子外响起悠扬的嗓音,“阿安,该起了。”
九哥?
莫安生眨眨眼,昨晚在他房里榻上发生的一切,瞬间涌上脑海。
面孔慢慢地热了。
她在心里鄙视自己,不过一个吻而已,想她在现代…
什么没看过?
不过让她遗憾的是,在现代只顾着打拼事业,忽略了个人大事。
等到她觉得要找个男人时,勉强能入眼的男人,要不成了家,要不根本不敢追她。
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她就一直单着。
昨晚那个,就当弥补在现代的遗憾好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安生给自己打足了气,高声应道:“九哥,马上起了。”
不一会,琴心打了水进来。
莫安生洗漱好之后,推开房门。
夜九歌还站在门外。
“九哥,你怎么还在?”莫安生怔住。
“等你一起用早膳。”夜九歌的眼光比以往更加温柔。
莫安生的脸腾的热了,“那走吧。”
她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与夜九歌擦身而过,抬头挺胸往厨房方向走去。
“阿安…”身后男子的声音如有余音,颤巍巍的。
莫安生头皮一麻,装作没听到。
“早膳已经摆在我屋了,你去哪?”故作疑惑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莫安生转过身,呵呵两声,“散散步,吃多点。”
“散完了,就过来用膳,时候不早了,晚些还要去临川侯府给外祖母请安。”
“为什么要今天去?”
“因为昨晚外祖母派人送口信过来,说想见见小九和…小九媳妇。”
“你干嘛不早说?”
“是昨晚不早说?还是今早不早说?”夜九歌含笑看着她。
莫安生的脸更热了,昨晚她和他在榻上睡着了,估计是他抱她回房的。
这家伙八成是故意的!故意提起昨晚的事。
她清咳两声,“既然外祖母有口信,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该告诉我才是。”
听到她那么顺口地喊外祖母,夜九歌乐了,“是,小九媳妇!”
“你乱喊什么?”莫安生瞪他一眼,“快点用膳!免得她老人家久等!”
两人踏入夜九歌房间。
正中的桌子上正摆着早膳。
莫安生的眼光,尽量将昨晚那张榻排除在视线外。
夜九哥没有让人伺候着用早膳的习惯,莫安生也没有。
当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与夜九歌两人时,莫安生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阿安,来,试试这个。”夜九歌夹了一块栗子糕放到莫安生盘子里,“这是厨房新出的点心。”
“新出的?能吃吗?”莫安生表示怀疑。
“放心,九哥已经试过了,味道还不错,偏甜,适合你。”
“你什么时候试吃过?”昨天才回来的人,有时间试吃甜食?“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吃偏甜的?”
“试吃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你爱吃甜食,”夜九歌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笑意和温柔,“阿安的事情,九哥几乎没有不知的!”
话里的言外之意,让莫安生不好意思再问了,她拿起筷子,开始埋头苦干。
栗子糕入口即化,甜味正好是她喜欢的程度,刚刚好。
莫安生吃得欢快,瞬间把夜九歌抛到九霄云外。
不过吃着吃着,发觉他炙热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身上。
她抬起头,装作刚刚发现夜九歌没有动筷子,惊诧道:“九哥怎么不吃?”
“九哥先前用过一些。”
“那你又说让我陪你一起用早膳?”
“嗯,九哥就是想看看阿安吃饭的样子。”
莫安生这下再也吃不下去,她讲手中筷子放下,“饱了。”
“这么快?”夜九歌露出惊奇的表情,“今儿个怎么吃这么少?不合胃口吗?”
莫安生因为在长身体,平时饭量不小,今天吃了以往七成的饭量,算不得少了。
但是,用得着这么赤裸裸地说她今天吃得少,来暗示她饭量大吗?
莫安生瞪她一眼,再次强调,“饱了!”
那模样,分明是生气了!夜九歌摸摸鼻子,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既然饱了,那就准备一下,咱们去临川侯府。”
“那个,九哥,要不要带点礼物过去?”
上一次她去,她是以下人身份应召而去,没想过要带礼物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一次去不一样,有点拜访长辈的意思,若是不带礼物,礼节上有点说不过去。
夜九歌怔了怔,以往他去临川侯府,从未想过礼物的事情。
逢年过节有曲大管事负责打点,若是生辰寿礼,他自己会亲自挑选,有时看到合适的,想起来便会买来送去。
因为临川侯府就像他另外一个家,他来去自如,从未想过请安的时候还要带礼物。
但若是阿安去,空着手确实有点失礼数。
夜九歌将她一打量,“只要阿安人去了,对外祖母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跟你说正经的!”
夜九歌被她一瞪,立马正经起来,“那九哥带你去库房,你挑个合心意的,当礼物送给外祖母可好?”
这还差不多!“走吧!”
王府看着寒酸,库房里的好东西倒是不少。
什么玉器啊,字画啊,宝石啊之类的,堆了满满一间屋子。
莫安生想着天气开始凉了,老人家怕冷,挑了对白狐狸毛的护膝给阮氏。
夜九歌一挑眉,“就这样?”
“礼轻情义重,关键是心意,你懂什么?”莫安生白他一眼。
夜九歌被嫌弃了,也不生气,笑嘻嘻道:“那咱们走吧,外祖母怕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