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皇宫都不太平。
这一夜,没有几个人睡着过,包括成晟。
凌晨的时候,大太监两股战战的来报:“圣上,宫里少了一名叫余成的太监。”
成晟阴沉着脸,面上是风雨欲来前的黑暗,“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太监不敢隐瞒,“昨天下午还有人见过他,到了晚上搜查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
“查,继续查!一定要追查到底!”成晟忍不住大发脾气,“一个二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皇宫居然松懈成这个样?这让朕如何住得安稳?”
大太监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成晟厌烦看他一眼,“还不滚去追查?要是查不出,朕砍了你的脑袋!”
“是,圣上!”大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地走了。
莫安生整晚睡不着,索性天没亮起来,让春兰去取早膳,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早膳送来了,后面跟着个小宫女,春兰边摆碗筷边道:“小姐,您可得好好赏赏阿芳,她一听说您要用早膳,立马跑去厨房帮您取来了。”
趁小宫女看不到她面上神情的时候,春兰给了个无奈的眼神给莫安生。
莫安生心里失望,面上却微笑道:“春兰,等会去我屋里拿二两银子给阿芳。”
小宫女阿芳忙推辞,“莫小姐,这是奴婢的份内事。”
春兰道:“阿芳你不要推辞,这是小姐赏赐的,你不能不收。”
“那奴婢谢谢莫小姐,谢谢春兰姐姐。”
“圣上驾到。”屋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高唱。
这个时候,成晟不是应该在早朝吗?怎么会跑来她这里?莫非是…莫安生刚拿起的筷子立马放下,起身走到门口。
“民女见过圣上。”
“都下去!”成晟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
“是,圣上。”
屋里很快只剩下成晟和莫安生,莫安生心里越发担心。
成晟走到桌边坐下,声音转为温和,然而莫安生还是从那温和里听出几分薄怒和冷意,“安生,用早膳啊,正好,朕还没用,一起吧。”
“是,圣上。”春兰不在,成晟不可能自己动手,莫安生只好帮他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圣上请用。”
“你也坐下一起。”成晟指指一旁的椅子。
“是,圣上。”莫这生没有推拒,坐下了。
成晟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今天早上这粥不错,安生你也试试。”
莫安生依言试了一口,挤出笑容,“是不错。”
两人开始安静地用膳。
成晟慢条斯理地喝了半碗粥,放下碗,“安生,昨天晚上宫里这么大的动静,你听说了吧?”
莫安生心里咯噔一下,笑道:“民女昨晚很早睡下了,隐约中好像是听到有一些声音,具体什么事,民女也不清楚,正想着让春兰去打听一下,您就来了。”
“这样啊。”成晟眸光闪动,突然抬头紧紧盯着莫安生的脸,“不用让春兰去打听了,朕现在告诉你。”
莫安生屏住呼吸,“圣上请说。”
成晟道:“宫里昨晚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莫安生装出好奇的表情,不敢躲开成晟审视的眼,心却跳得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成晟唇边露出笑,慢慢道:“抓到了一名假太监。”
“假…假太监?”莫安生后背瞬间湿透,仍要努力维持面部惊讶的神情,“这太监还能有假的?”
成晟看着她,似笑非笑,“是啊,朕也觉得很奇怪,这宫里的太监怎么会有假的呢?”
莫安生勉强笑道:“这是圣上的皇宫,圣上都不知道,民女怎么会知道?”
成晟淡淡一笑,答非所问,“这世上有这样几种人,聪明人,蠢人,自以为聪明的蠢人,还有故意扮成蠢人的聪明人。安生,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莫安生嘴角颤抖,跟着笑,拿着勺子的手,不自觉慢慢僵硬,“民女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还有一句话,叫做明人不说暗话!安生,你是聪明人,朕也不是蠢人!”成晟站起身,语气冰冷,“还有,别忘了,如玉还在朕手中。”
莫安生跌倒在椅子上,双眼慢慢泛红,她狠狠盯着成晟。
成晟居高临下,“今天如玉会因为你的隐瞒受到惩罚,你好自为之!”
莫安生咬着唇,不让眼睛里的泪流下来,心里的恨意,却再也隐藏不住。
成晟盯着她的眼,看着那明显的恨意和倔强,声音重新变得温和,“安生,不要怪朕,只要你以后乖乖待在这里,朕保证不会再惩罚如玉。”
他走后,莫安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春兰进来的时候,见到这样一副情景,大惊失色,“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莫安生边哭边摇头,“如玉被罚了。”
成晟罚如玉,肯定是因为没抓到九哥,或者说抓到的人根本不是九哥,甚至于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能猜测是跟她有关,才会用罚如玉来警告她。
春兰听懂了,“小姐,您别哭了,圣上这么疼您,就算罚如玉姑娘,肯定也不会重罚的。”
莫安生抽抽噎噎的,“我知道,可是我还是难受。”
如玉那丫头跟着她的时候没享过福,总是不停受到惊吓,如今不再她跟前了,还因为她而受到责罚。
春兰心中一动,不顾身份,上前搂住莫安生。
莫安生讶异地任她抱住。
春兰大声道:“小姐,您别伤心了,让圣上知道了,会心疼的。”
而后转为小声快速道:“小姐,往好的方面想,如玉如果受了责罚,国君的人更容易找到她。”
对啊!如果如玉受了责罚,到时候只要查一查今天被成晟亲自下令惩罚的宫女名单,不就能找到如玉了吗?
莫安生吐出一口气,心里舒畅许多。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只可惜,莫安生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昨晚彻查一夜后,不仅发现少了一个太监,多了几个嫌疑人,还查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后宫阴私事。
比如哪个娘娘让人在哪个娘娘的饮食里下药之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成晟恼怒不已,但后宫无主,沈贵妃虽为六宫之首,但没立她为皇后的原因,本来就是因为她身子不好,不适合打理后宫,所以后宫里出了这些事,怪不到她头上。
其余几个地位略高些、年龄略长些的妃子,如苏妃杜妃周妃,没有打理后宫的能力不说,还谁也不服谁。
以前在宁王府的时候,宁王府后院除了当初莫安生事件外,一直都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以致于让成晟忽略了沈贵妃的功劳。
现在他意识到了皇后的重要性,但让他马上立个皇后,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成晟头痛不已,索性简单粗暴快速处理,只要牵扯进来的,不论缘由,一律惩处,就这样打杀了一批太监宫女,惩罚了一批太监宫女。
这样一来,受到惩罚的宫女太多,也就无法用被成晟亲自下令处罚这件事,来彻底认出到底谁是如玉了。
——
夜九歌昨天出宫前,收到了莫安生送来的这几天不要见面的口信,心里猜想着可能出了事,但没想过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出宫,纯粹是因为巧合。
一是因为魏王与沈大人的谈判搞定了,二是因为吕小云与程天和到了。
他打算出去会一会几人,晚上回来的时候亲自告诉莫安生。
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皇宫开始戒严。
夜九歌心里焦急不已,只得去到京城里的据点等着。
直到今天晚上的时候,夜九歌才收到宫里来的消息:莫小姐院子里多了八个人,消息被切断,其余一切正常。
夜九歌暂时松了口气,“阿归,子健现在到哪了?”
阿归道:“回国君,朱大哥和他手下三千精兵,估计明晚会抵达,到时候分批入城。”
夜九歌点点头,“好,传个口信给他,现在成晟已经有所怀疑,让他小心点。”
“是,国君。”阿归应声而去。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国君,程天和求见。”
“让他进来。”夜九歌沉声道。
程天和推门进来,“参见国君。”
“不必多礼。”消息暂时无法与莫安生相互传递,夜九歌于是接管原本应该是由莫安生亲自指挥的事情,“今天与周氏的人接触结果如何?”
程天和道:“回国君,传闻中周家二子会是未来的周氏大当家,所以今天小与吕大哥分别见了周家长子、三子,还有一些手中握有周氏商行股权的周氏族人,表示愿意用一倍半的价格买下他们手中部分股权,他们均表示要考虑两天,但依小的和吕大哥分析,十有八九会卖。”
夜九歌赞道:“做得好,继续跟进!”
“知道了,国君。”程天和说完后,犹豫看了一眼夜九歌,想问又不敢问。
夜九歌主动道:“你是想问阿安的消息吧?刚刚收到消息,她没事,只是被人监视着,消息无法送出来。”
程天和放下心来,“那小的就放心了。”
两天后,如程天和与吕小云所料,周家长子三子以及另一些周氏族人,主动表示愿意卖少量手中股权。
程天和与吕小云与他们谈的时候,都是单独一个一个谈的,并没有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有跟周家其他人洽谈过。
两人用的理由是,周氏虽然越来越大,但始终下一任当家已内定,还不如捞些银子在手,自己搞点生意,为子孙后代做打算。
程天和与吕小云确实说中了他们的心事。
周氏商行越来越大没错,但周氏族人也越来越多,越往后,能分到手的银子会越来越少。
而且万一以后周氏商行出事了呢,那他们这些倚仗周氏商行生活的人,岂不是没了活路?
周家这些人因为这样的私心,就算心里怀疑也没有去验证,周家是不是有人跟他们一样,也在卖周氏商行的股权。
最后,程天和与吕小云成功购得周氏股权,正好百分之二,加上先前所购得的,合计五成一。
在成功得到股权的第二天,吕小云要求召开股东大会。
还被蒙在鼓里的周老爷子,心里冷笑,果然被他料中,有人煽动小股东,想搞他周氏的鬼!
不过可惜,他周氏握有五成一的股权,任那些人想翻天,也没法翻出花样来!
结果,两天后,股东大会召开,以吕小云为首的股东,纷纷要求更换周氏商行大当家,最后一统计,对方股权居然占了五成一!
周老爷子气得当场晕过去,吕小云趁势接过了话事权。
第二天早朝,林大将军道最近京城不明人士增多,建议加强京城守卫,包括人手武器等各方面的装备。
成晟同意了。
但多了人就需要银子,银子哪来?
沈大人道:“国库现在已入不敷出。”
成晟知道沈大人对他的意见,不以为然。
没了沈大人,还有周老爷子。
成晟派人宣周老爷子下午进宫,结果来的是周家二子周明,也就是下任大当家,周妃的父亲。
“周老爷子呢?”成晟问。
第一次单独进宫面圣的周明战战兢兢,“回圣上,家父昨日身体不适,如今还卧病在床,晕迷不醒,所以微臣斗胆替父进宫。”
成晟没在意,周家来人就成,“朕这两天需要一百万两银子,你回去准备一下。”
如今周氏的当家人不是周老爷子,也不是他,周明心里叫苦,却不敢拒绝,“是,圣上。”
周氏易主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周明不敢反对,因为一旦传出消息,只怕整个周氏的产业链都会受到震荡,早被成晟逼得资金紧张的周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特别是吕小云还威胁他,如果不交出大当家的位置,他不但将消息传出去,还会撤资。
先前卖股权所得到的银子,一部分给了成晟,一部分进行了投资,哪有银子还给他?
周明和全夫人商议后,决定暂时一切听从吕小云的安排,等周老爷子醒后,到时候再谋后动。
于是周明回去将成晟向周氏要一百万银的消息报告吕小云,请他定夺,吕小云道:“先筹着,至于送还是不送,什么时候送,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莫安生还在宫里,吕小云不敢这么快明着与成晟撕着脸,他需要与夜九歌商量对策。
——
周明走后,成晟一个人在御书房,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莫安生头上。
成晟曾经也算是半个商人,周氏商行拿出那些银子已拿得相当艰苦,他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
但对于他来说,他是圣上,他只需要提出需求,至于如何筹得银子,那是周老爷子自己的事。
谁叫周老爷子还想着让周妃坐上皇后之位的事情呢?想要坐上皇后之位,总得付出代价,并且让他看到他周氏的实力才行。
不过现在,迫切需要银子的成晟,突然想到了莫安生的经商天赋,这两年她赚到的银子,以及她身后的天下商会。
若是莫安生愿意为他所用,以她的能力,只需一两个点子,银子就能大把大把地赚回来了。
成晟想起中秋节那晚,莫安生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眉目如画,面若桃李,清亮双眸妩媚动人。
一袭湘妃色长裙,包裹着婀娜多姿的身形,像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他心口慢慢热了起来,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
只要莫安生成为他的人,孕育出他的皇儿,何愁她不会死心踏地为他所用?
成晟离开御书房,直奔莫安生院子里。
此时莫安生正准备睡下,突然听到成晟来了,心时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几天成晟总是突然过来,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莫安生明白,她不敢松懈,穿上最朴素的衣裙,将松开的头发随意绑在脑后,并借故唤了春兰春草进来。
“参见圣上。”莫安生恭敬行礼。
“安生不用多礼。”成晟伸手扶她,莫安生往边上一闪,避开他的手。
然而这一次,成晟没有收回手,反而再向前一步,抓住莫安生的手腕。
“圣上,请您松手。”莫安生用力挣扎。
成晟却不松手,对着春兰春草道:“你们两个,出去!”
春兰春草感觉到不对劲,站着没动。
“来人,将这两个宫女带出去!”成晟沉声一喝,门外立马进来几个太监,上前押住春兰春草。
春兰春草不敢随意反抗,跪在地上,“圣上息怒,奴婢刚才一时忘形,没听清圣上的吩咐,请圣上息怒!”
成晟没心思理她们,闲着的另一手一挥,“都下去!”
春兰担忧地看了一眼莫安生,只得先出去。
莫安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成晟握着她手腕的手,“圣上,您这是做什么?”
“安生,”成晟温和道:“这两天朕没见你,心里十分想念你,想多看你几眼。”
“想看我需要扯着我的手腕吗?”莫安生冷冷道。
“安生,你还不明白朕对你的心意吗?”成晟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这一年多来,朕心里一直都有你,只要你愿意跟着朕,为朕生下皇儿,朕一定想方设法立你为皇后。”
成晟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说过如此情深意切的话,他的身份无需多说,便会有大把女人送上门,而只要他稍微暗示一下,那些女人和她们身后的家族,便会不顾一切地为他所用。
成晟觉得他现在对莫安生说的话,绝对能打动她,因为他甚至已经说出愿意立她为后的话。
若是这后宫里任何一个女人听了,只怕会高兴得晕过去。
他满心期待着莫安生态度的转变。
果然,莫安生如他所愿地笑了,可是说的话,却跟他所想的完全不同,“圣上,您心里是有民女,还是有民女手中握着的财产?”
“这有何不同?”成晟楞了一下,“你的财产便是你的,有何不同?”
莫安生道:“换句话说,如果民女没有财产,圣上您心里还会有民女吗?”
成晟笑了,自以为是道:“安生,原来你一直纠结的是这个问题。那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你手上有没有财产,朕心里一样有你。”
莫安生眨着黑亮的双眸,“假如民女有手一个铜板也没有,您也一样愿意在民女生下皇儿后,立民女为皇后吗?”
“当然!”成晟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如此,圣上,咱们立一份字据吧!”莫安生道。
“什么字据?”成晟心里生出不安。
莫安生微笑道:“今生今世,圣上您绝不会要我莫安生一个铜板,哪怕是我莫安生要给您,您也坚决不收!”
成晟深情一片的脸,瞬间被恼羞成怒取代,眼里的温柔与深情,转眼变成尖锐与愤怒,“莫安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证明圣上您看中的是民女本人,而不是民女手中现在的财富,以及未来的财富!”莫安生双眼带着挑衅,“圣上您敢立吗?”
被拆穿心思的成晟突然冷笑几声,声音轻柔得让人骨头里发凉,“安生,你实在太聪明了!你说的没错,朕不仅看中了你的人,同时也看中了你手中的银子,你的天下商行,更重要的是,朕从一开始就看中了你的头脑,只要有了你,朕何愁没有银子?”
他将莫安生拉近,另一只手强势地揽住她的腰,“更何况,安生你的样貌,身形,不输这宫里任何一个女人!你说,这等好事,朕会轻易错过吗?”
莫安生恶心得不行,扭头避开他越靠越近的脸,“圣上,这世上大部分的女人被迫失去贞洁,要么破罐子破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么以死殉节!但我不会,我既不会一死了之,也不会嫁给强迫我的人,而是会好好活下去,并且会找机会报仇,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杀了那个人!”
“是吗?”成晟松开她的手腕,转为抚上她的脸,那手指冰凉,像条蛇一样。
他钳住莫安生的下巴,转正她的脸,逼她正视他。
成晟邪气一笑,嘴角的笑容令人遍体生寒,他缓慢道:“安生,你说要不今晚朕去宠幸如玉如何?听说她本来过两个月要与她未婚夫成婚的!”
“成晟!”莫安生控制不住地吼出声,她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狠狠瞪着成晟,眼里熊熊的怒火,恨不得活活烧死他。
成晟的手指轻轻摩挲莫安生的下巴,“安生,别说朕逼你,朕给你选择,今晚是由你侍寝,还是由如玉侍寝,你自己选择。”
如果眼光能杀人,成晟早已死了千万遍,莫安生气得脸都红了,心里的想法冲口而出,“成晟,你实在太无耻了!”
成晟半眯着眼,唇边露出残酷的笑,“安生,你这张小嘴,就是不饶人!不过,朕可不喜欢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万一朕到时候不开心了,拿你心爱的丫头如玉开刀了怎么办?”
莫安生心里的火就快要烧到顶点,这时,夜九歌的脸突然在她脑海里闪过,像盆水一样浇灭了她的怒火,她迅速冷静下来。
“圣上,刚才是民女一时冲动,说错话了,请圣上责罚。”她垂着双眸,掩住眼里的情绪。
“这就对了。”成晟温和道:“安生,作好选择了没有?”
莫安生放低姿态,“圣上,这事一下子太突然,能否给民女几天考虑的时间?”
成晟笑了笑,面色恢复如常,语气却决绝,“不行,就今晚,就现在!”
莫安生道:“那圣上可否让人准备红烛、凤冠霞帔?民女不希望这么随意就交出自己!”
“这么说来,你选择今晚你来侍寝?”成晟紧紧追问。
莫安生没有直接回答,咬着唇僵硬地点点头。
“朕很满意你的选择。”成晟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喜悦,“至于红烛、凤冠霞帔,这些就免了,日后若有机会封后,朕一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封后盛典!”
莫安生再次请求,“那请圣上容民女清洗一下吧,并且像后宫里的女人一样,让人带着民女去您的住处。”
“安生,一年多前,朕一时不察,已经上过你一次当,结果让你跑了,朕后悔至今,所以今晚朕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答应你任何的要求。”
成晟说完,突然邪笑道:“不,也不是任何要求也不能答应,如果你等会求朕温柔一些,朕一定会答应的。”
莫安生胃里一阵翻腾,今天的晚膳差点冲出喉咙,喷到成晟衣衫上,她使劲咽下心头那股恶心,冷笑道:“圣上,您对您的皇宫就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这里里外外,都是您的人,您还怕民女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再说,不是还有如玉吗?既然如玉还在您手中,您怕什么?
您连民女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就想让民女在这破旧的小地方,献出自己神圣的第一次?如果是这样,民女告诉您,就当民女先前所说的一切都作废!
您想怎样就怎样,想宠幸如玉就宠幸如玉,想逼迫民女就逼迫民女,大不了民女咬舌自尽,一拍两散,一了百了!”
莫安生毫不退缩地盯着成晟,又黑又亮的双眼里,火花跳动,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成晟被震住了,他与她对视良久,终于妥协,“好,朕回去等着你,若半个时辰后你还不来,朕会亲自过来!”
他说完,松开她,“来人,好好看着这院子里的里里外外,不许任何一人个进来,也不许任何一个人出去!否则,立斩无赦!”
“是!圣上!”门外传来响亮的应答声。
那声音让莫安生知道,成晟这次带了不少人过来,他是真的存了心思的。
成晟离开后,莫安生手脚发软地倒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春兰春草推门进来,刚刚的谈话,两人在外面,隐约听到一些,大约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小姐。”春兰哽咽唤道。
莫安生闭着眼,用手撑着头,她道:“先让人打水来吧。”
此时的莫安生,脑子里的思绪混乱一片,她费尽心思争取到了半个时辰,可这半个时辰能有什么用?
她来大明国之前,身上的吹箭竹筒已经被人搜去了,之前跟夜九歌说的什么不举的药,不过是安慰他的谎言。
她走的时候,根本没机会见毒医杨。
而且成晟既然知道了她是莫安生,肯定是调查过的,所以知道她与毒医杨的关系,所以在她来之前,已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
她根本没有反抗成晟的能力。
莫安生第一次觉得这么无措,成晟吃定她为了如玉,会答应他所有不合理的要求。
她讽刺一笑,就算不为了如玉,成晟就会放过她吗?他的目标本就是她,如玉不过是他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莫安生心里又突然间怨恨起夜九歌来,之前在大雍的时候,她就希望他要了她,可他偏要等到洞房花烛,这下好了,就快变成她跟别人的洞房花烛了。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泪如雨下。
若九哥知道后,指不定会多难过多心痛!
莫安生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只要一想,心里有块地方就像人挖去一块似的,痛彻心扉!
水打来了,莫安生坐着没动。
春兰靠近她,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写道:“小姐,咱们杀出去!”
莫安生摇摇头。
真是傻丫头,就算宫里所有北夜的人现身,只怕也抵不了一刻钟,何必要牺牲那些人的性命呢?
春兰明白她的意思,鼻头一酸,忍不住抹泪道:“小姐,您要清洗一下吗?”
莫安生再次摇摇头。
她现在恨不得将所有脏东西抹到身上,让成晟恶心得不想靠近,怎么可能会要清洗?
春兰一问出口,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闭上嘴不再说了。
三人默默地坐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莫小姐,半个时辰快到了。”
莫安生突然站起身,走到箱笼旁边,打开拿了好几件里衣裤出来。
她将外衣解开,“来,帮我穿上,绑成死结。”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拖得一刻是一刻。
莫安生边说边穿里衣裤,一连穿了三四条。
还嫌不够,又拿出好条丝带,让春兰将自己从上到下缠住,通通打成死结。
最后才套上外衣,系紧腰带。
门外太监催命似的声音又响起,“莫小姐,请出来。”
莫安生深吸口气,“春兰,开门。”
门打开了,莫安生像壮士断腕般,悲壮地跨了出去,留下春兰春草,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