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这是却笑道:“某囊中已经如洗,而且杨节度也没有提补充兵甲的事情,看看到了润州,安将军是不是能给一些。”
这话说完,下面的所有军官几乎都跳了起来,连那些庄中子弟也不例外。如果说恩赏少点也就罢了,打仗的时候找个机会抢点也就是了,可是兵甲不足,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庄中那几个性格急躁的都已经冲到吕方面前。这时,一柄横刀猛地插入吕方面前的船板,那几人赶紧停住脚步,王佛儿上前一步,拔起横刀喝道:“尔等意欲如何,军前失仪者斩!”
那几人已是吓得满头大汗,他们深知王佛儿的武勇,纷纷跪下叩首求饶,吕方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让他们站起,笑着指着身下的淮河问道:“你们可知这次南下为何?”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不待下面的回答,继续说道:“这次南下是为了攻打苏杭,援救董昌,那董昌先前每三个月便向朝廷进贡金万两,银五千铤,越绫万五千匹,便是由这淮河转汴河最后走通济渠运到长安,这才在区区数年时间官至使相,爵至郡王,位极人臣。”吕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下面的众人已经被金万两,银五千铤,越绫万五千匹这个神话般的数字打到了,后面吕方说了什么估计下面也无人听到了。过了半响才有人回过神来,下面一个蔡州降兵急切的问道:“那董昌三个月便能上贡如此之多,那他家中岂不更多财货,想必他吃饭都拿着金饭碗呢。”
旁边一人一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你这蠢材,他家中肯定更多,你见过自己家中只有两匹布,就拿出一匹自愿贡给官家的人吗?”
先前那人摸摸自己的脑袋,嘟嘟囔囔的说道:“董昌家这般富庶,却连个钱缪都打不过,还要我等去救他,还不如和钱缪联合一举灭了董昌,一起分了他的家产岂不痛快。”这下旁边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个个目光炯炯,仿佛已经拿下越州城,正在瓜分董昌的财货。
吕方哭笑不得的看着下面的众人,暗想:“怪不得秦宗权、孙儒麾下如斯强兵,自己也是不错的将才,可中原败给朱温,淮南被杨行密所败。原来手下目光如此短浅,全是一帮贪财鬼。”看着下面众人一个个满脸希望的眼神,笑道:“要不要某把你们的想法告诉安将军,让安将军把你们送到钱缪那里攻打董昌去。”
众人立刻哑然,若是安仁义知道他们这般想法,恐怕立刻就转身将他们看成肉酱。看到下面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吕方笑道:“你们也不用丧气,董昌的财货你们是没分了,不过还有一个大财东可以弄到手,只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说到这里,他随手拍了拍范尼僧的肩膀,示意范尼僧上前。待范尼僧将他的遭遇讲诉完毕,众军官立刻精神大振,刚才挨打那人大声笑道:“想不到江南的秃驴这般有钱,莫说不过是甲胄不全,就算是空手也能把那帮妖僧妖尼全杀个干净。范兄弟只等着当方丈吧”全然不顾范尼僧的父母也是僧尼。那人正笑得开心,额头突然挨了一记打,顿时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大骂,却看见眼前站着那人颇为熟悉,正是吕方,手中横刀并未出鞘,正在自己头上晃动,想是又要来上一下。赶紧保住自己的脑袋喊:“莫打、莫打,在下不再多言即是。”
吕方看着那个摸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你这杀才,整日里便想的便是钱。那黄巢有那么多钱财,可有命享用?我问你,就连那寺庙中的秃驴,挽不得强弓,骑不得烈马,可家中娇妻美妾,桌上美酒佳肴,样样都不少。我辈武人再怎么能征惯战,也不过为点恩赏厮杀,就算侥幸夺来点财货也无法安心享用?”
此话说完,众人纷纷皱眉深思,半响都无人说话,这时听到一声怪响,原来是刚才那人腹饥的咕咕作响,大家哄然大笑,那人笑道:“又不是我一人饿,你们笑甚,吕将军,你脑子灵,不要打哑谜了,明明白白说与我们听,某照着做便是。”众人轰然称是。
吕方仔细考量了半响,方才说道“我朝制度,节度使最是位高权重,乃是外任之首,其原因是节度使不但受命之日受赐旌节,得以专制军事,而且兼任所在驻区的都督或刺史,还往往兼任一道的采访处置使,有了对各州官的监察权,有时还兼有屯田、转运、盐铁等使,还能掌握利权,不再是单纯的武人,是以权利非常大,后来往往还兼有中枢相职。被称为使相。这样既在地方上有军、政、财的大权,还能够直接上奏圣上,影响朝政。我们武人虽然刀剑上无人能敌,可并无法直接控制民力,也无法直接收敛赋税,和所在地的百姓没有直接的联系,是以就算一时得志,也没有根基,不过是风中烛火,转瞬即灭。”
下面众人大半都听得稀里糊涂,只有少数灵醒的听出了点门道,龙十二和刚才那人便是其中一二,龙十二上前迟疑的问道:“将军莫非要让弟兄们直接去当官职?”
“不!”吕方坚定的说:“起码不完全是,我要另起炉灶,架空现有官府,将辖有的空闲土地分与麾下将士,称为‘茅封’,受封之人根据封地的大小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某与那受封之人之间建立主从关系,军士们不受县官管辖,只受军法管辖。这样才能实实在在的控制每一块土地和土地上的百姓,这样将士们才是为自己而战,我们武人们才能不会再成为别人争夺天下的工具,为了他人的利益而厮杀流血,自己只得到一口饭食。”
说到这里,下面众军官纷纷两眼放光,满是希冀的颜色。他们虽然粗鄙无文,但也听得出来吕方所言之事的含义,各家藩镇也有让手下将官任刺史、镇将之职的,但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并无出路,只能世代为兵,毫无希望,但听吕方所说,今后就算是普通士卒,也能成为至少一村之长,除军法外不受县官的管辖,简直就成了人上之人。将来吕方所据土地越大,官当得越大,手下就算是普通士卒也能分到越大的好处,而且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吕方面前那人立刻跪下说道:“在下不要那些恩赏,请将军收回去购买兵甲分与士卒们。”其他人也跪下喊道:“属下也不要恩赏,”众人纷纷跪下喊道,武人们低沉有力的声音汇成一片,仿佛雷鸣一般,震荡回复,惊起了旁边水草丛中一片觅食的水鸟。
淮南乱34卷尾结语
大家好,下面的文字算是一个小节吧,算是一个新人作者的一点感想,与大家分享一下。
不知不觉中,《天下节度》的第一卷淮南乱已经结束了,虽然里面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作为一个新人随手在lk上挖的一个小坑,居然变成这么七八万字的小说,还有数万的点击,作为作者的我内心不禁也有些窃喜。当然这里离不开读者们的支持,lk和sc上朋友们的鼓励,他们不断提出建议,给我发读书卡,让我在今年三月以来的几个月时间里面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使得我的小说在很多细节方面少了很多硬伤,这里我无以为报,只能尽力完本小说,想来这才是对他们无私帮助的最大回报。这里要特别感谢纵横编辑列拉狐王,没有他给我的买断合同和鼓励支持,只怕这本小说和我以前的无数个坑一般还只会存在我脑袋里。
《天下节度》的背景是残唐五代,熟悉历史的朋友们都知道生命在那时候是那么的脆弱,无论你是贵为天子还是平民百姓,每个人都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是哪些拥有强大武力的军阀头子,也很少有善终的,父子兄弟相残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那段历史深刻诠释了“乱离人不如太平犬”这句话的真实性。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每一个人都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哪怕是哪些执掌大权的武人。最后我们祖先给出的答案,大家也都知道:重文抑武,高度中央集权,地方上兵权和财政权人事权的分离,互相牵制,通过科举来来保证官员来源等等,凭借这些,宋代完美的解决了武人跋扈的问题,可是又带来了很多其他的问题。那么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呢?
很遗憾,我不知道,古代中国是如此的大,如果你不把地方的各种权利拆分,互相牵制,那么野心家们肯定就会想办法把那里变成他的独立王国,虽然位于中央的皇帝在实力和大义上有着巨大的优势,但是空间上的巨大距离会抵消你的优势,一旦中央集权稍微一弱化,地方上的豪强就会开始继续做千百年来的同样的事情;如果你拆分的过细,要么地方上弱化到无力抵抗盗贼和外敌的进攻,要么平民百姓就会被庞大的官僚机构所压垮。古代的开国皇帝们就是处于这么一个两难的选择面前。那么吕方在那个时代能干什么呢?在他拥有的地盘不太大的时候,我相信凭借作者的金手指他可以做到很多,但是随着国土面积大到一定的时候,我觉得如果不把生产力水平提高到可以支撑庞大官僚机构的存在,就无法解决上面的问题了。
前面的话都是我个人的感想,后面就算下一卷下江南的预告了
北方的朱瑄朱瑾兄弟在未来的后梁太祖朱温的侵攻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李克用四面皆敌,连战连败,已经缩回了河东。淮南杨行密即将面对最大的危急,独自面对宣武镇庞大的南侵大军。江南的钱缪也走在吞并老上司董昌,建立吴越国的道路上。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杨行密派军下江南攻打钱缪,支援董昌。主角在这一切的旋涡中能不能生存下来,继续成长,请看《天下节度》第二卷下江南。
下江南 第34章 丹阳
第34章丹阳
润州古名丹阳。西北至东都洛阳一千八百一十里。东南至常州一百七十里。北渡江至扬州七十里。正南微西至宣州四百里。春秋时吴国的朱方郡就在此地,两汉、三国时闻名天下的丹阳精兵便是产于此地,晋永嘉之乱后,幽、冀、青、并、兖五州流人过江者,多侨居此处,名震天下的北府精兵就是主要由这些侨县的流民组成,南朝世代都为重镇,岁末唐初杜伏威的江淮精兵也大半来自于此。下辖的丹徒县,在州城西北四十余里外,位于现在的江苏省镇江市,六朝古都石头城南京市就在他的上游,毗邻湖州、常州。境内有多位南朝梁、齐帝王陵寝,县内有练湖、新丰两湖,都兴修了堤坝,灌溉良田千余顷,现在都大半被当地寺庙所侵占,那寺院纷纷编练僧兵,富庶无比。
七月的江南天气炎热无比,正是收获夏粮、下种秋粮的农忙季节。正午时节,地上仿佛都冒着白烟,路旁的树木都耷拉着树叶,连平日里嘈杂的夏蝉都热的闭了嘴,路旁的树荫下拴着几匹战马,一旁躺着五六条精壮汉子,为首一人穿着圆领袍衫,正拿着旁边随从拿来的水袋痛饮,胸前被浸的透湿,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正是新鲜热辣刚出炉的丹阳镇将的吕方。他喝完水,惬意的看着四周,田地边沟壑流着清水,远处闪光的是一块块池塘,夏粮已经收割完毕,田地里着四周堆放着的还没运走的庄稼,树荫下还有正在吃草的耕牛。“这里可不像淮河边上的老家好几十里都没人烟,可是块好地盘呀!这个兄长没白认。”吕方心里对安仁义的暗自感激,盘算着将来安仁义谋反杨行密失败后是不是暗中救下他一个儿子,免得让他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