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许无忌还想开口争辩,看到叔父阴沉的脸色,心知对方主意已定,只得退了下去,留下许再思一个人在室中徘徊踯躅,直到深夜。

湖州安吉城,淮南莫邪都入城第二天,城中就满是操着淮上口音的莫邪都士卒,那些团结兵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些过去的敌军,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自己,还有家中那些粮食,靠着老父弱妻来得及收拾干净吗?没想到下午县衙门口便贴出文告来,说既然大军入城,团结兵已无必要存在,如今正是农时,便让众人返家整理田亩,如有敌寇,再行召集。那些团结兵士卒听了,尽皆狂喜,有个心思深的,想到虽然淮南兵入了城,可镇海兵难道不会回来打吗?这节骨眼上却将团结兵解散了,倒是蹊跷的很,莫非是要在这安吉城中做什么勾当,省得团结兵碍手碍脚的。想到这里,那汉子猛打了自己几个嘴巴,这几年,先是董昌打刘汉宏,接着是钱缪打董昌,然后又是淮南兵打来了,你家打过来,他家打过去,做小老百姓的也搞不清那么多大道理,只知道一天不吃要饿,两天不穿要冻,眼下好不容易有个好年成,多打点粮食让媳妇儿子吃顿饱饭,至于其他的,那就是爹死娘嫁人,各家顾各家,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不过半天功夫,近千五团结兵便卷堂大散,丢下满地的刀枪器械。看到这般模样,留在城中的本地豪强也没了对抗淮南兵的资本,只得一个个乖乖的交出人质,然后都被关到铜驼里的一家宅院内,如同囚犯一般,这般,安吉城才算完全落入莫邪都手中。

李明宅中,已经成为了莫邪都在安吉城的幕府所在,吕方自从被高昂行刺后,便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之中,昏睡不醒,大夫看了后也说是失血过多,伤口又又有发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挺不挺的过去了。吕方麾下众人平时还没感觉,可等到吕方一躺下去后才觉得一下子天塌下来了一般,沈丽娘是不必说了,整日里衣不解带呆在吕方房中,自责自己大意才让那高昂得逞了,其余数人按照吕方的安排解散团结兵,向宣州发出求兵信后,便枯坐在堂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忐忑不安。

“唉,说实话,原先将军令佛儿为莫邪军副使,留守丹阳,独挡一面,我还有些不服气,论资格,论战功,佛儿哪点比我强,凭什么是他不是我,可如今将军不醒,我等彷徨无主的样子,幸好没让我留在丹阳。”说话的却是陈五。

“吕将军崛起于田亩之间,于淮上四面受敌之处,带起这样一队强兵,自然是英雄非常,非我等庸碌之辈能及,吾辈只能尽心竭力罢了,范某原先为人追杀,惶惶若丧家之犬,将军委重任,报大仇,如今主上有难,你我正是竭力报恩之时,若有二心者,人神共诛之。”范尼僧前面几句是宽慰陈五,说道最后时双目却紧盯着高奉天,他与其有大仇,一直耿耿与怀,此时不禁话中带刺,警告起高奉天来。

高奉天是何等精明人,哪里听不出来范尼僧的语义,却也不好分辨,只得摇头苦笑,一边的龙十二赶紧打圆场道:“这里的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在莫邪都一条船上的人,除了主上还能有人能用我等。眼下只有击败镇海军,尽得湖州之地,有了地盘再做计较,也不知道田覠那边答复如何,等得让人心焦。”

当真是说道曹操曹操便到,堂下有亲兵送上书信,原来是田覠回信,说如今正是秋收季节,民夫调用不易,杨行密也催促其运送粮食救援苏州台蒙、周本,实在是无力分身。眼下之意就是你们自求多福吧。堂上四人分别看完书信后,面面相觑,半响无语。

“看来只有我等独力对敌了,苕溪上那座桥快些派兵去将其拆了吧,也好拖延些时日。”范尼僧想了会儿,第一个开口说道。

“不可,那苕溪不过七八丈宽,水流又不急,多有浅滩,敌军若是要强渡,不过一日功夫便可建成,我若是敌帅,看到你拆桥,便知道彼军实力弱小,反而立刻会派兵来攻。”陈五断然反对道。

“说的不错,而且若是苕溪上有桥,敌军嫌麻烦,便会从桥上过,我等也容易判断敌军进攻的路线,若是将桥拆了,反而不知道敌军从哪儿渡河了。”赞同的是龙十二,他和陈五都是武人,在这一点上倒是观点一致。

功高震主 第175章 前哨战

第175章前哨战

“依在下看来,最要紧的是早日将秋谷收割干净,只要粮食收割干净,镇海兵来了也是野无所掠,须得征用船只牲畜转运,无论是坚守城中还是野战都操于我手,否则也只能在城外与其一战了。不如我等四人分工,督促收割由范兄负责,在下则打听消息,至于兵事则由陈校尉,龙校尉你们费心了。”高奉天道,其余三人听后,纷纷点头,分头行事去了。

湖州若溪,又名若耶溪,今名平水江此溪起源于若耶山下,一路向北流去,最后分为两股,一支西折经稽山桥注入鉴湖,一脉继续北向出三江闸入海,全长百里,是安吉与乌程两地的自然地理分隔。此水乃是湖州一条著名的溪流,素来以风景秀丽而闻名,溪畔青山叠翠,溪内流泉澄碧,自东晋谢灵运以来,就是文人墨客的游玩鉴赏之地,可夕阳下的若溪却不再有往日的旖旎风貌,只见溪旁的官道上黑压压的都是晃动着的头盔和武弁,一列列的长槊仿佛密林一般,一面面纛旗在秋风的吹拂下,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红色的残阳照在旗帜上,仿佛沾满了鲜血一般。

许再思站在道旁的一片高地上,正在看着自方军队沿着官道前进,在许无忌回到乌程三天后,他终于集结了六千兵出发了,让其意外的是,也许是不敢给许再思抄没他们家产田宅的借口,湖州将吏对于在农忙季节征发民夫牲畜,转运粮秣,反应并不激烈。毕竟刚刚镇海军兵败安吉,很大的原因便是本地豪强倒戈相向,那些安吉豪强和他们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也洗脱不干净。

“淮南兵连若溪上的桥都保存完好,你看他们腹中打得什么主意呀。”许再思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浮桥问道,这里离安吉县城已经不过十余里,官道便是通过那桥一直延伸到安吉县城,然后绵延向西北,通过蛇颈关,直达宣州的。若是吕方要据守安吉城,一般都会驻兵于此,否则敌军便可直逼城下,那时就只有撄城自守,再无退路了。

“定然是淮南贼兵力不足,无法沿河设防,这若溪又水流平缓,最多不过半日我军便可架桥渡河,干脆屯守安吉城中,背城一战。”说话的乃是武勇都中的一员牙将,满口蔡地口音,在秦宗权时便已投入军中,后来随孙儒侵入淮南,兵败后逃入浙东,成为武勇都中坚力量,他久经戎行,一眼便看出了对面敌军的底细。

“胡叔说的不错,从吕方进攻的营盘来判断,兵力最多不过四千兵罢了,末将愿领百人前往探听一下敌情,明早也好直逼敌城。”许无忌接口道,他脸色苍白,右臂还用布带挂在肩膀上,可两眼里仿佛喷出火来,亢奋的让人有些担心。

“罢了,你伤势还未痊愈,若是有个闪失,我如何向死去的兄长交代,这探听敌情的事情还是让你胡叔去吧。我等还是扎紧营盘,以防淮南兵偷营吧。”许再思想起逝去的兄长,脸色沉重起来。

一夜无事,淮南军并没有许再思预料的一般派人偷营,待到天明,许再思一面分遣士卒收集木材,打制攻城器械,一面亲自带了一队亲兵,前往安吉城下观看敌情。只见官道两旁的田畴早已被收割干净,只有远处还看得到零星的人影在晃动,经过的一个村庄也是戒备森严,村口的道路都壕沟挖断了,后面是土石堆积起来的壁垒,在朝阳的照射下,依稀可以看到铁器的闪光。显然这村子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乱有了准备。

“无忌,怎的这边秋谷收割的这般干净,村子也防备的十分森严,莫非你离开时便是如此。”许再思疑惑的询问道。

“怎么可能,我离开时这些秋谷都没有开镰,各村的青壮很多都在团结兵中,人力不足,哪里能收的这般干净。”许无忌诧异的答道。

“罢了,定然是那吕方搞的鬼,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本事,不过也无妨,这等村子也防不住我军攻取,你领五都兵去,将这边几个村子全部平了,青壮编入军中,老弱妇孺充作民夫,房屋全部拆掉,以作攻城器械之用。”许再思冷然道。

许无忌应了一声,转身领命而去,不久,远处那个村子便传来一阵阵哭号咒骂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黑烟,升起一片片火光,显然是镇海兵攻下村子后,被村中抵抗所激怒,开始纵火围攻,攻守双方的人数和器械差距都很大,很快村庄就被攻破了,村民们被驱赶着拆掉自己的房屋,搬运着刚从田里收割上来的粮食,步履蹒跚的向镇海军大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