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1 / 2)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名侍从堂后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个镶金的小木匣子,离得近的将吏们可以闻到一股子檀香味道,显然这匣子要么使用檀香木制作的,要么是用香料熏制过的,众人都知道钟延规虽然为一州刺史,但自奉微薄,并无熏香这等士人的习性,显然这木匣子并非是他所有。

钟延规接过那木匣子,打开盖子,从中拿出一叠信笺,举起来让众人看了看,沉声道:“这木匣子乃是从贼军主帅帐中得到的,其中的信笺很多都是来自这城中,有不少人现在就站在这堂上。”

钟延规话音刚落,堂上顿时哗然,众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有诧异,有愤怒,有慌张,还有绝望,钟延规却是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堂上众人的脸色。

“府君,这等勾结外敌的恶贼绝不能放过了,末将请求将其一一索出,枭首示众,妻子没入官府为奴!”一名将佐跳出行列高声道。

“不错!”“正是!”堂上立即满是赞同声,每一个人都唯恐落于人后,引来致命的怀疑。

“肃静!”钟延规高声道,堂上将佐静了下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膛,在很多人脸上他都可以看到竭力压制的恐惧。钟延规暗中冷笑了一声,道:“取火来!”

很快一名随从就取了一只点着的蜡烛,钟延规好不可惜的将那些信笺一一点着,火焰很快就吞咽了这些白皙的纸张,变成了一小堆灰烬,钟延规将那些纸灰倒在地上,又将木匣子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钟匡时乃先父亲子,又兵势强盛,某家只有江州一城,势单力薄。这里人人都有父母妻族,行这自保之道,某家也不怪你!”钟延规话音突然一转:“但昨夜之战,列位可以看出兵虽众,但将帅不得其人,军势不整,若寻其暇而击之,则不难破。如今吴王已遣三万大军西向,相助我等,诸君若齐心而行,必能建不世之功,荫庇子孙百代!”

听了钟延规的话语,堂上诸将纷纷下拜应答道:“使君恩重若此,我等敢不效命!”

洪州镇南军刺史府,节堂声传来一阵阵怒吼声,不时夹杂着器物的摔碎声,过往的婢仆将吏都放轻了脚步,生怕落下把柄,成为堂上的发怒的留后发泄怒气的对象。

钟匡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俊雅的面容肌肉扭曲,显得有几分狰狞,让人望而生畏,他指着跪伏在眼前的陈象破口大骂:“你领着万余大军,战船数百艘,那逆贼手中兵不过五千,你居然一战而溃,一个人就这样逃回来了,将甲杖器械尽数丢给那厮,居然你还有脸活着回来见我。”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陈象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一般,抬起头来恳求道:“只是在战场上发现了几件紧要事情,须得尽快告知留后,末将这才忍辱偷生,晚死数日。将事情说完后,末将自然敢当留后斧钺!”

钟匡时冷哼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将愤怒的情绪压制了下来,沉声道:“好,快说!”

陈象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膝行了两步,向钟匡时靠近了些:“末将是连夜围攻南湖嘴寨之时,遭到敌军突袭,才一败涂地的。本来依照逆贼军中细作的情报,当夜逆贼早早就寝,诸将也已经散去,根本无法出袭的。”陈象说到这里,钟匡时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道:“你在那里啰啰嗦嗦什么,钟延规无力攻你,那又是谁来打你,莫非是天兵天将不成?”

“倒不是天兵天将,乃是淮南军!”陈象答道:“逆贼与外敌勾结,结外敌以自重,我军猝不及防,才吃了败仗,我见败局已定,害怕这消息泯灭在乱军之中,这才逃回洪州,向主公禀告,望主公体察微臣的一点血诚!”

听得陈象的回答,钟匡时脸色忽变,来回踱步,思忖半响后突然问道:“你说是遭遇淮南军突袭方致败绩,可逃回诸将之中,并无有人说有看到杨吴旗仗的。”说到这里,钟匡时声音突然转厉:“莫非是你以虚言诓骗某家,逃避自身罪责不成?”

陈象听到钟匡时的叱喝,却并不慌张,一一辩解道:“当时天色不明,又是在败军之中,尔等昏乱之中如何能确定不是淮南军?微臣也是敌骑冲阵之时才确认是淮南贼军,再说纵然是淮南贼军突袭,末将身为一军之主,也逃不脱思虑不严,防御不备之罪,又何必再加上一个欺君之罪呢?”

钟匡时听到陈象的回答,思忖了片刻,脸色稍和道:“你且起来吧!”

“微臣谢恩!”陈象磕了一个头,方才站了起来,他方才磕了许多个头,头皮早已被磕破了,鲜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显得狼狈之极。他看到钟匡时眉头紧皱,显然是因为方才自己所说的钟延规勾结淮南军之事,便小心的上前一步到:“吴人轻狡,将佐又多为百战之余,钟延规那厮又深悉江西内情,两端和在一起,主上须得小心应付呀!”

钟匡时正是心烦意乱之时,他当上了日思夜想的镇南军宝座之位,才发现这宝座竟好似铺上了厚厚一层荆棘一般,刺人的很。钟延规勾引外敌入侵倒也罢了,连自己的岳父都态度暧昧,只是闷头经营自己的抚州小王国,并没有给予自己实际的支持,相比较起来,眼前这个陈象也显得可亲了不少,毕竟他是自己的人,想到这里,钟匡时不由得叹道:“我今天总算知道了天子为何自称‘寡人’了,孤家寡人,每个人都在打你的主意,却没一个肯出手相助的。”

“留后,钟延规那逆贼可以勾结为敌,您也可以结交外援呀!他不过是一个区区江州刺史,您可是镇南军留后,若要结交外援,岂不是远远胜过他了!”陈象察看钟匡时脸色,觉得对方的怒气已经渐渐消去了,这才小心的说道。

“外援?”

陈象看到钟匡时来了兴趣,便小声道:“钟延规可以勾结杨吴,您就可以与杨吴的敌人结盟,与之抗衡。镇海军节度使吕方雄踞两浙十三州,士卒精锐,他和淮南乃是大仇,若您与其结为秦晋之好,共同抗击吴贼,彼一定会应允。而且您有了这等强力的外援,在镇南军内部也是大有好处的!”

听了陈象这番话,钟匡时不由得连连点头,脸上的愁容也消散了不少。突然,钟匡时愣了一下,问道:“秦晋之好?你的意思难道是……?”钟匡时的脸上满是讶异之色。

“不错,臣下的意思就是将郡主嫁给镇海军吕相公,两家结为姻亲!”

“不可不可!”钟匡时头摇得与拨浪鼓一般:“我那妹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外和内刚,若是这等将其强嫁过去,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再说吕相公正是春秋鼎盛,定然早有妻妾,难道让我妹子嫁过去寄人篱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