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2 / 2)

陈象闻言犹疑了一下,低声答道:“饶州出产丰富,士民殷富,又面临大江,可否换其他地方呢?”

高奉天摇了摇头,道:“其他地方麻烦的很,而且镇海水师精锐,饶州背湖临江,又与两浙有水路相通,正是水师用武之地,我与吴贼相争,若是水师得胜,则已断其一臂了!”

原来吕方的地盘与洪州并不接壤,若要从两浙出兵洪州除了长江以外,一共有三条道路:其一是从徽州祁门出发,沿着昌江而下,过新昌、浮梁而至饶州;其二是由徽州婺源出发,延婺水而向南,有折向西,经过乐平、德兴而至饶州;其三则是由衢州玉平出发,经过横峰、贵溪、余干而在折向西面前往洪州。由于饶州和洪州旁都有河流直通鄱阳湖,有水路相通,镇海军的援兵如果走前两条路的话,不但距离要短得多,而且有水路相通,运送兵员补给方便,可以直接将水师的战船延河流而下,与淮南军的水师交战,可以发挥镇海军的水军优势。于是高奉天便以保护己方出兵的后路为由,要求钟匡时将饶州割让给自己。但是陈象并不愿意,提出以其他州郡代替,高奉天表示不同意。其原因有二,如果选择第三条进军路线,不但距离要远很多,更重要的是,太靠近抚州,容易引起江西的其他地方土豪势力的警惕,从而树敌太多,所以吕方坚持要以割让饶州作为出兵联盟的条件。

看到陈象还在犹豫,高奉天笑道:“想必陈掌书在这里还不知晓外边的情形,我家的细作已经传来消息,淮南军刚刚在蓼洲大败镇南军,生擒健将刘威,如今洪州已经被淮南军包围,内外断绝,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高奉天的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把陈象给击倒了,他是在太清楚蓼洲对于洪州城防的重要性了。镇南军的水师平日里都在城东南两面的东湖和南塘之中,而蓼洲便正好堵在赣江和这两个水域的连接之处,淮南军若是得了此地,只要以浮桥相连两边陆地,便可以将镇南军的水师堵在这个死地里,而且淮南步军也可以往来于南塘之上,洪州城处于一个半岛的有利地形也就不复存在,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陈象终于下了决心,抬头答道:“也罢,不过此事干系重大,不如请贵军先准备出兵事宜,割让之事,待在下禀告我家相公之后才能定夺!”

高奉天与吕方对视了一眼,回头笑道:“也好,不过还请陈掌书与饶州守臣沟通一番,莫要起了冲突,反倒让吴贼得利!”

大侵攻 第537章 乱兵

第537章 乱兵

陈象也不是傻瓜,他自然知道镇海军提出的割让饶州的要求是趁火打劫,但此时洪州的战局已经如此,如果没有强大的外援介入,钟匡时的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自己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更不要说他心中怀有的私心,一旦钟匡时败亡,他就成了无根浮萍,无所依托,而镇海军就成了他的新东家,而这饶州就成为他送给吕方的投名状和见面礼了。所以他才那么痛快的答应了高奉天的建议,并很快与高奉天敲定了行动的细节:先让陈象引领部分镇海军以援兵的名义前往饶州,借机袭取,吕方亲领大军在饶徽二州边境,以为后继。

饶州,又名鄱阳,其地多广川大谷,北接长江,西靠鄱阳湖,东接徽州山脉,南连抚州,与江西首镇洪州、江州隔湖相望,多铜铁、木材,可制舟船,自古吴楚二地交兵,此地便为孔道。淮南军攻破江州之后,大军直下洪州,而留守江州的范思从则分出偏师游弋湖中,不时登岸袭击饶州属县,而饶州此时唐宝虽然诚信爱民,但却无应变之才,若是太平年间,倒是个造福一方的循吏,可碰到这种情况,便慌了手脚,只知道加紧加固治所城墙,碰到所属县城遭到袭击,便遣兵救援,不过四五次下来,军中士卒便疲惫不堪,接着又吃了淮南军数次埋伏,死伤惨重,士卒们不由得沸反盈天,再也不愿出城迎敌,唐宝这时候也拿这些骄兵没手段,无论是重赏恐吓都没什么用处,也只得婴城自守,整日里在府中后堂焚香朝拜,指望天降福气,解决眼前的难题。

这天唐宝在后堂焚香祈告,正念的入神,突然一名亲信家人由外间走了进来,在唐宝耳边附耳低语了几句。本来还有些垂头丧气的唐宝立刻神情大变,低声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这等大事小人岂敢胡言乱语,府君还是快些过去吧,那帮丘八都快把西门旁的坊市给抢光了!”那家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当真是房破偏逢连夜雨!”唐宝站起身来,低声骂道:“这帮丘八打仗不行,捣乱当真是一等一的!快,快去把府内的护卫召集起来,发放甲兵,一同去西门去!”

待到唐宝领着百余名亲卫赶到西门,那边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只见乱兵们三五成群的在坊市间穿行,手持刀剑,抱着各种财物,两厢的坊市中传来一阵阵的哭喊声,不时还有一缕缕黑烟飘起,显然这是抢劫完毕后的乱兵毁灭痕迹所为。

见到这般情景,唐宝不由得气不打一起处来,厉声喝道:“来人啦,给我把这些混蛋拿下,一一枭首示众!”

唐宝的命令却好似一块落入泥潭的石块,并没有激起什么回音,他身后的侍卫们个个畏缩不前,唐宝一连喊了几遍,众人也不过上前了七八步,离的近的几伙乱兵不但不害怕,反而挥舞着手中血迹斑斑的横刀逼了上来,大声笑骂,结果唐宝带来的这些侍卫不但不敢上前迎战,反而被吓得连连后退,倒把唐宝这个文官给落在最后面,独自面对那些恶狠狠的乱兵。

唐宝看到那些乱兵离他不过六七丈远了,一个个手持利刃,凶神恶煞,为首的那人腰间还挂着一枚首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唐宝只觉得一股子冰水从顶门上直灌下来,将胸中的愤怒和勇气都给冻住了,即将喷射而出的叱喝也卡在了喉咙里。这时,最近的一伙乱兵突然停住了脚步,犹疑了起来,显然他们也认出了唐宝的身份非同小可,乱兵们的犹疑又给唐宝增加了一点勇气,他正要上前叱喝,身后却窜出来一人来,正是唐宝的贴身家人,只见他一把扯住唐宝的胳膊便死死向后拖去,一边扯还一边哀求道:“郎君莫要以身试险,这些都是些该死的囚徒,反正现在他们也抢的差不多了,若是逼得狠了,郎君受了损伤,那可如何是好呀!”

那家人力气颇大,唐宝也不是很坚持,很快便给扯了回去,那些乱兵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胆气复壮,对着这边大肆笑骂,那些亲卫也志气沮丧,纷纷随之退去,一行人退到远处,唐宝一把推开那家人,厉声吼道:“你们有百多人,乱兵最大的一伙也不过十几人,却不敢上前交战,这是如何道理?”

众亲卫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上前解释道:“那些乱兵都是上过阵,见过血的人物,我们人数虽多,可见过阵仗的连三四个都凑不齐,一动手起来,立刻便会见分晓,那时若是一个不好,伤到了府君,我等便是百死莫赎之罪呀!”那人说到这里,众亲卫齐声应和,唐宝听到耳里,不由得又羞又恼,他自然不信这些人当真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不敢擒拿乱兵,但一个事实是可以确定的,自己手下这些亲卫肯定没法对付这些乱兵,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城中那些骄兵会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虚弱,自己也更加不可能指挥的动他们,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现实。想到这里,唐宝不由得跌足叹道:“武夫跋扈,志士措手呀!”

自从那天西门乱兵之事后,这饶州的情形就每况愈下,乱兵们烧杀了两座坊市,可到了最后,将佐们也只是送来了七八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首级,只说便是犯事的兵卒,其余的便打了十几军棍便了了帐。唐宝虽然恼怒,但手中没有忠实能战的力量,也只得装聋作哑便作罢了。而淮南军的袭击则是一日多过一日,虽然多半只是骚扰,但在州兵出动不足的情况下,各个州县不是结团自保就是与淮南军暗通款曲,唐宝倒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害,与敌军暗通款曲就不用说了,各州县结团自保也是后患无穷的事情,那些团头无不是乡间豪强,这些人一旦有了名义,无不招纳部曲,修筑壁垒,像钟传、危行讽等人都是他们的前辈,唐宝虽然缺乏应变之才,但好歹也读过史书,对这的危害也是知道的,但他此时却知道困守府中,无可奈何,所以尤为痛苦。

这天,唐宝照旧在后堂焚香祷告,现在这已经成为了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既然现实的环境不允许,他也只有采用这种办法来乞求超自然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标,虽然未必有效,最起码这可以让他暂时摆脱令人厌烦的现实。

“郎君、郎君,节度府陈掌书求见!”一名亲信家人走到唐宝身旁,低声禀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