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军?”吴军使者来意让霍彦威感觉到一阵讶异。他不禁好奇的睁大了那只独眼。
“正是,那厮正是这般说的,不过他船中倒的确装了十几口猪,一头牛,还有几坛酒。”
霍彦威皱了皱眉头,对方使者的怪异行动让他一下子感觉到心里没了底,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他做了个让部下将人带来的手势,开始考虑如何应对这个还没有谋面的敌手。
韩家进跳上岸来,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修筑中的粱军营地,数万大军的营地十分庞杂,但他却能将其中要点一一记入脑中。作为吴国政权中的后起之秀,韩家进自然是其中的翘楚。能够被吕方选派到爱子吕润性身边,担任其幕府中的参军记室一职,就能够说明他有多么出色。毕竟能够成为储君的班底,对于他来说未来的政治前途就是一片光明,枢密使、仆射、中书下平章事等高官显贵之位都在向他招手。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韩家进十分满意,显然主公的冒险行动没有白费,作为一支远道而来的大军,梁军主帅不得不把宝贵的时间和士卒体力花在修筑营垒上,而这些对于战争的胜负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想到这里,他对自己此行的成功又多了几分信心。
押送韩家进的粱军军官并没有浪费多少韩家进的时间,很快他就被带到了霍彦威的面前。霍彦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来人的外貌:青色的外袍,修长匀称的身躯,颔下三滤长须,清雅的容貌,一双眼睛目光清亮,显然这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霍彦威打消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打算,笑道:“不知这位先生上下如何称呼?”
韩家进行礼如仪,昂然答道:“某家乃是寿州团练使吕相公麾下参军韩家进,我家府君昨日听说将军领大军行猎于淮北,师旅甚盛。想起数日前曾经遣兵扫平叛贼刘安,兵锋所及,百姓流离,淮北已为白地,只恐将军军旅供应有乏,失礼于诸君,便让小人携微物前来,以振困乏,往将军笑纳!”
“哦!吕府君倒是有心了!来人,取一百匹绢布来!”霍彦威笑道:“些许小物,不成敬意,请韩先生带回,权当回礼,万勿推却。”
“不敢!“韩家进赶紧下拜逊谢,两边行礼如仪,言笑晏晏,全然一副友邦模样,骨子里却满是机锋。几个来回下来,霍彦威毕竟是武人出身,城府虽深,但言语便给却是远远不如韩家进。一旁的侍奉军官见了,便寻个机会插口道:“我家将军以数万虎贲南下,以讨不臣,汝吴越之众,如何抗得中国之师。若大开城门,奉还版籍,解甲归降,尚不失封侯之赏,若是顽冥不化,雷霆之怒既至,玉石俱焚,那时只怕后悔莫及了!”
韩家进听的那军官的威胁话语,笑容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峻的表情:“吾尝闻天下本无主,有德有能者居之。若徒以武力,不行仁义,秦、隋皆为前车之鉴。粱军虽众,吾以淮水为池,诸军为城,又何惧之有?彼若不信,大可倾国而来,当年清口之役吾王亦曾与之,朱瑾、王茂章宿将犹在,汝国可敢一试?”
韩家进这一番话说下来,围观的梁军将佐都变了颜色,此人的话里意思很明白:当年清口一战,朱温覆军杀将,损失惨重,自此不敢复问淮上之事。而清口之战中淮南一方最重要的人物朱瑾现在正在吴国吕方手下,而梁国此时良将多死,北方的形势更是远不如当年,河东与粱国的势力对比已经是此消彼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来一次清口之战,那恐怕就不是粱军南下,而是吴军北上,与沙陀儿回师河上,平分天下了。
正在此时,霍彦威突然高声笑道:“韩先生说笑了,叛兵叛将,何家所无,当共击之。某此番领兵而来,吕相公遣使犒赏,足见盛情,这等兵戈之事,再也休提。来人,准备酒宴,今日我要与韩先生不醉不归!”
天意 第653章 大捷1
第653章 大捷1
随着霍彦威的命令,很快酒肴便送了上来,酒是好酒,但下酒菜却只是些肉脯、干栗什么的,与霍彦威大军统帅的身份颇有点不相称,韩家进看在眼里,暗想看来梁军的扎营还没有完成,否则河鱼、菱角等当地时鲜总是有的。
待到众人面前酒杯都斟满了,霍彦威对韩家进举起酒杯笑道:“韩先生,军中简陋,望见谅!请满饮此杯,为吕相公贺,为吴王贺!”说罢便当先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为霍将军贺!为粱王贺!”韩家进回应道,亦满饮了杯中酒,酒味清冽醇厚,回味无穷,他不禁满意的叹了口气。一旁观察仔细的霍彦威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一面吩咐手下为韩家进重新斟满酒,一面笑道:“此乃蒲州的桑落酒,可还合韩先生的口味。”
“甚好!”韩家进也不掩饰,将刚刚斟满的第二杯酒也一饮而尽,此人本就颇好杯中之物,这蒲州桑落酒酒味与江淮酒味迥然不同,但醇厚清冽,却别有一番风味。这韩家进年龄也就比吕润性大了个四五岁,又一路顺遂,性格中的那股子火性还尚未打磨干净,竟然就在敌将面前酒到杯干,一连饮了六七杯。
“好!韩先生果然好酒量!快给韩先生斟满了!”霍彦威脸上满是赞赏,心中却想着如何从眼前这家伙口中多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毕竟他只知道对面敌将乃是吴王吕方之嫡子,其余年龄大小,容貌如何,性格如何等等一律不知,从今日来看也是个厉害人物,此番进军是不成了,但如果能对吴国统治核心获得更多的情报,也算是收之桑榆,失之东隅了。
“罢了!某家量足矣!”韩家进虽然酒量颇宏,但就这般灌了七八杯酒下肚,那桑落酒后劲颇大,韩家进还是觉得酒劲上冲,赶忙伸手拦住一旁斟酒的梁军亲兵,不让其倒酒了。
“也好!”霍彦威示意手下停止倒酒,他伸手指了指一旁大腿有伤,正陪坐的李押衙笑道:“某家是个直性子的,今日把话敞开来说。这李押衙也是有本事的汉子,在我手下诸将中算得出挑的,策动刘安此番起事也算得上是天时地利皆占住了,想不到却被贵军一鼓而破,连自己都被活捉了放回来。”霍彦威说到这里,那李押衙已是满脸通红,一瘸一拐的出列伏地下拜道:“末将无能,累及诸军,请将军治罪!”
“来人,扶李押衙起来!”霍彦威对韩家进笑道:“某家方才说那么多并非要治那厮的罪,本将军只是有些好奇,雨夜行军,渡河破敌,这一战打的好生干净利落,听李舍儿说吴军兵力也不多,最多不过六七百人,领军的将领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却不知是哪位少年英杰?”
“哈哈!”韩家进闻言大笑了起来,四周随侍的梁军将佐见他如此狂态,个个脸上都满是怒色,霍彦威却还是保持着那副求教的模样。韩家进笑了半响,方才得意的答道:“好叫将军得知,那位少年便是寿州观察使,都督淮西诸军事,吴王的嫡长子吕润性,将军那位属下所言不错,我家相公所领渡河之兵不过五百人,便能擒斩叛贼,收复失城。他得知刘贼起事之后,投玦起身,冒雨行军,三日内破贼毁城,返回淮南,如此微风古之名将只怕也难及!”
“原来如此!”霍彦威听罢韩家进的话,笑着对还跪伏在地的李押衙道:“吴王之子亲自领兵,你也输得不冤了,你起来吧!本将军赦你无罪!”说到这里,他转身对一旁的韩家进笑道:“久闻吴王祖上并无寸土可凭,却能赤手打下东南半壁来,实乃当世英豪,不过在这个年纪上,只怕连吴王也比不过贵上了!听了韩先生这番话,某家对你家相公风采倒是神往的很,若有机会,倒是想好生亲***近。”
“不敢!”韩家进闻言赶紧逊谢,但脸上却多有得色,霍彦威看在眼里,却只当没看见,两人又饮了一巡,霍彦威起身笑道:“某家俗务缠身,便不久留韩先生了。韩先生此番回去可为某家带句话,此番时机不巧,最多三日就会退兵,无缘与贵相公相会,下次若是机缘巧合,倒是要好生亲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