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兵疯狂的努力下,木筏和岸边的距离在飞快的缩短,待到还有六七丈距离的时候,不少梁兵便跳下木筏,在鼓声中稍一整理队形,便向那大庙冲去,这些选锋无一不是梁军中的精锐,此时一脚踏实地,士气便凭空涨了三分。虽然不过七八百人,但队形整齐,长枪如林,如墙而进,竟好似千军万马一般。
看到梁兵登岸了,矮墙后的吴军火绳枪手们赶紧向其开火,但梁兵行列中虽然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依然保持着队形前进,当距离缩短到只有四十步左右时,梁军也开始还击,箭矢和铅弹如雨点般落下,甚至还有点着的引火物被投掷过来,吴军搭建壁垒的材料很多本来就是从废街中拆下来的,很多都是干透了的易燃物,此时着了火,顿时便着了起来,一缕缕烟火从吴兵的防线上升起,甚至还有两个没有看管好的火药桶也被点着了,引起了几次小爆炸,眼看梁兵便要突入了。
“换霰弹,放!”随着一声号令,已经停止了好一会儿的火炮又突然轰鸣了起来,一团夹杂着无数小铅弹的火光从炮口喷射出来,十几步开外的梁军阵中立刻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被击中的人丢下武器,扑倒在地,身体垂死的抽搐着,平整的梁军阵线扭曲起来,出现了数个缺口。
“反冲!”已经将手中的刀柄攥出了水的吴璋大吼了一声,猛的挥刀虚劈,紧张到了极点的他的右手小指已经被削去了一块皮肉却全然未觉,早已在废街内排成纵队的三队吴兵立即推倒一段胸墙,猛冲了出来,遭到突然打击的梁兵首尾不得相顾,被截成三段,终于崩溃了,纷纷渡口处逃去,途中不断有梁兵因为体力耗尽而失足跌到,被从尾随追击的吴兵轻易的杀死,砍下首级,披着黑色号坎的尸体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汉水南岸。
北岸,江风将一阵阵喊杀声传来,王彦章踮起脚尖,向对岸望去,不时回头看正在赶制木筏的手下,可是赶制而成的木筏却寥寥无几,毕竟周围可以用来制作木筏的材料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可是四出去搜集渡河船只的游骑还没有一人回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岸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了,显然又一次强渡行动失败了,难道这次自己由上游渡河,夹击吴军的策略就这样失败了?想到这里,王彦章不禁颓丧的低下了头。
“都督,外出搜集船只的胡羊儿校尉回来了,说有要事禀告!”
“哦!快领他上来!”王彦章赶忙收敛心情,表露出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作为一个统帅,个人的情绪随时都会影响到军心,尤其是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很快那胡羊儿便快步疾趋了上来,身旁还有一名青衣汉子。那胡羊儿对王彦章叉手行礼罢道:“都督,末将方才沿河北上,寻找渡河的船只,碰到此人,他自称是本地的一个团头,说有办法领大军渡河!”
王彦章闻言,赶忙对那青衣汉子问道:“兀那汉子,快将你姓名报上,若当真能引大军渡河,本都督当不吝重赏!”
那青衣汉子赶忙拜了一拜,恭声答道:“小人姓车名明,家父本是当地长老,前些日子吴贼进犯,守官四散,前些日子吴贼下令各乡将船只击中上缴,家父便让乡民交了十几条船上去,却将剩下的百余条隐藏在上游的一个湾子中,小心看管。今日得见王师,赶忙遣小人前来带路,大军若要渡河,便快随小人往上游去再行个二十里便是了!”
王彦章听到这里,便好似绝处逢生一般,不由得向天默祷道:“今日得圣天子护佑,百姓相助,渡得河去,大破吴贼,弟子自当施舍钱财,修缮丛林,若有食言者,天地神明,当共弃之!”默祷到这里,王彦章对那车明道:“你且去带路,此番事成之后,某自当禀明天子,大加赏赐!”
已经是午饭时分,南岸的吴军击破了那次梁军的进攻后,便加紧修缮壁垒,准备火器以迎击梁军接下来的强渡行动,但出乎吴璋意料的是,梁军并没有如他意料之中的那样连续发起猛攻,江面上空荡荡的,连一条渔船都没有,看上去诡异的很。感觉到不对劲的吴璋派出几条小船前去打探对岸的动静,报回来却是对岸的梁军正在收集木材,赶制木筏,做强渡的准备。感觉到一丝欣慰的吴璋心中虽然仍有几分怀疑,但他手中的兵力有限,此时梁国大军已经直逼江岸,得到这个风声之后,本来就很不稳的房、均两州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自己去分兵巡防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守住武当城渡口这个要点,等到襄州那边的援兵赶到再做主张!
樊城,吴军大营。
帐中吴军大将罗列,只见主帅吕润性端坐在当中,对身旁的那人沉声问道:“陈公此番从建邺来,却不知父王有何旨意,还望告知!”
与吕润性说话那人身着绯袍,皮肤黝黑,,双目精光四溢,约莫四十多岁,正是男人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年纪,正是吴军大将陈璋。只听其笑答道:“临行之前,大王在臣下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将从中御,兵无选锋者必败’。此番出兵之前,大王对经略荆襄之事未置一词,想必就是为了让殿下无有制肘,全力用兵破敌。”说到这里,陈璋站起身来,对吕润性深深做了一揖。肃容道:“殿下,陈某今日在这里也是麾下一将,只管随意驱策,某自当效犬马之劳!”
天意 第725章 说客1
第725章 说客1
“父王扫国内之众,悉数与我,两国盛衰,决于一役,润性德能浅薄,岂敢专断,还望陈公在兵事上提点一二!”
陈璋本就是不顾猜忌,敢于任事之人,当年武勇都之乱时,杭州为田覠与吕方联军包围,形势危急。钱缪悬以重赏选拔出战之人,诸将皆无人敢接命,唯有本为陈蔡之众的他敢于领兵出战,击破宣州军营垒,险些便解了杭州之围。如今他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姜桂之性,到老愈辣,他见吕润性言辞恳切,并非作伪,便慨然笑道:“既然殿下不以老臣无能,屈尊下问,老臣便斗胆献芹了!”说罢陈璋来到悬挂的地图前:“兵法有云:‘战势不过奇正’,殿下此番围襄城,据高沟深垒而守,以逸待劳,便已经占了先手,在这‘正’上是不缺了。然梁乃中原大国,天子亲征,良将精卒荟萃,若无奇计如何能破之?”
“此言甚是,只是如何出奇却不知,还请陈公教我!”
“说穿了倒也简单,最毒莫过断粮,梁兵有十万之众,加上辅兵役夫只怕不下十五万,如今正是冬春之际,粮草皆需由南阳转运而来,兵法有云”千里转输,士一日不得再食!”若殿下坚壁勿战,另遣精骑出宛、穰之间,残均陵,塞黾隘,入方城之郊,焚其积蓄,断其粮道,不出月余,梁兵必不战而败!”
“好!”吕润性闻言猛拍了一下大腿,脸颊已经满是兴奋的绯红色。他在淮上寿州当观察使的时候用兵风格本就颇为主动,当他得到下蔡城的豪强即将投靠敌国的消息时,身为一州观察的他竟然冒雨急袭,一举将这颗钉子拔掉,从而兵不血刃的解除了一次梁军大举入侵的危险。但如今统领大军之后,面对这种大规模决战反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此番听了陈璋这么合乎自己脾胃的建议,不由得失声称赞起来。吕润性正欲向陈璋说些什么,帐外突然进来一人,快步走到吕润性身旁,附耳低语了起来,吕润性脸色顿时大变,本来红润的脸颊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
吕润性沉声下令道:“来人,令殿前司丙、丁二营立刻准备,听侯调遣!”他下完命令后,站起身来,脸色凝重:“粱贼已经抢先了一步,有消息传来,贼将王彦章已经强渡汉水,占领了武当城!”
邺城。上元节。
每年正月十五之时,本名为元宵节,由于唐时皇帝为李姓,奉道祖李耳为宗,所以开国时数任皇帝都笃信道教,依照道教的教规,将每年的正月十五称为上元节,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十月十五为下元节,合称“三元”。而道教中又有尊崇天官、地官、水官三神,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并以三元配三官,于是这上元节变成了天官赐福之日,无论是官府百姓都特别看重。盛唐之时在长安城中,每年上元佳节之时,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都张灯结彩,天子也金吾不禁,与民同乐。如今盛唐时的繁盛气象早已化为灰烬,但由于今年六月之后,晋军与梁军未曾交锋,邺城的局势也就缓和多了,连这一年一度的上元灯节也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