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听到这一段曲折的叙述,不由得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竟然是李金吾的同胞兄弟。张仆射对朝廷尽忠竭智,二子虽分居二国,但都居高官,也算是一段佳话了!李金吾现在和州刺史任上,离这里也不远,张郎君待到诸事完毕,大可一聚,以叙别情。”
“多谢大王!”张格躬身行礼,谢过了吕方的好意,起身道:“我主的书信想必大王也看过了,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吕方并没有立即回答张格,他转身看了朱瑾一眼,微微一笑。朱瑾立即领会了吕方的意思,沉声道:“蜀王信中要我归江陵与高氏,还襄州与梁国,各还各国,与民休息!却是好大口气!”
张格笑道:“我主并非只修书与吴王一人,也有修书与粱国。如今诸国交攻,天下纷纷,我主便想解开仇怨,大伙共享太平,岂不为美?”
朱瑾冷笑了一声:“篡国巨奸未死,何谈太平?”他兄、妻皆为朱温所害,对于梁国乃是切齿痛恨,此时的口气自然不客气的很。
张格微微一笑:“吴王若是不允,那四五月间,正是春水当生之时,一舟可载兵五十,并载两月之粮,数万大军,沿江而下,不过旬日之间便至武昌城下。那时只怕便不好看了!”
张格说到这里,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屋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
“郎君所言甚是!”吕方伸手制止住双目圆瞪的朱瑾,笑道:“只是沿大江而下,易进而难退,如今江陵、岳州皆在我手,蜀王虽然兵精,仓促之间未必能胜吧?蜀中空虚,若有一二不豫之事,只怕后悔莫及,这岂是智者所为之事?”
“大王与大国构兵,耗竭民力,新得马楚之地民变四起,烽烟四起。以臣下所见,还是先退一步,持盈保泰的好!”张格口舌十分便利,一步也不退让,与吕方针锋相对,屋中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天意 112大进军
正当此时,外间有一名si从轻手轻脚的来到吕方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话,又双手呈上一封帛书。吕方接过深信,起身走到屏风后,避开张格看信。张格见吕方这般举动,心中不由暗自揣测着帛书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过了片刻功夫,吕方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喜色,跪坐下来后,吕方便大声笑道:“张郎君,你回去告诉蜀王。我与粱贼有弑君之仇,不共戴天,非我灭彼,则彼亡我,蜀王大可择一而从,无需多言!”说到这里,吕方便摆了摆手,做了个示意让其退下的手势。
此时两名si从看到吕方的手势,已经来到张格的身后,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准备将其强制带下堂去。张格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o,他已经猜想得到吕方态度发色这么大转变的原因便是在那书信之中,只是不知道其中究竟,他此次来是向王建á遂自荐的结果,如果这般被赶回去,只怕在其心中的和朝中的地位都会大受影响。情急之下,高声喊道:“此事干系两国祸福,还请吴王三思呀!”
吕方微微一笑,做了个示意si从暂停的手势,起身走到张格面前,看着对方略带惊惶的面孔道:“汝回去之后,替我转告王光图王建的字光图,多则五载,少则三载,我吕方自会领兵来成都拜访他,让他好好准备吧!”说罢便一甩长袖,那两名si从赶忙将张格连拉带扯的带下堂去。
朱瑾见吕方如此,心中不由暗喜,若论吴国君臣之中,与梁国仇怨最深的便是非他莫属。他本是个心思颇为缜密之人,已经对那书信中的内容猜出了七八分,此时堂上只剩下他与吕方二人,也无甚拘束,便笑问道:“敢问大王一句,莫非是崔安抚那边有好消息过来了?”
“不错,果然瞒不过朱公!”吕方此时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他将那封书信递给朱瑾,笑道:“崔含之果然是个栋梁之才,无论是在中枢还是镇抚一方都能胜任。上任才不到两个月,便bi迫贼众斩杀首领归降,使得润xing孩儿的后方稳定了。更重要的是,他杀戮不多,生俘青壮f孺二十余万,然斩首不过千余级,没有伤湘中元气,不留后患。实在是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呀!”
“这也是大王慧眼识人,又委以重任,崔安抚才能大展拳脚,将làn民一举平定。”朱瑾笑嘻嘻的又拍了吕方一个马屁。也无怪吕方如此欢喜,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古时绝大部分军队的纪律都不敢恭维,像这等官军追剿流寇,两边若是来往过几次,只怕兵锋所到之处,只剩下一片白地,没有个三五十年是恢复不过来的。像崔含之这般迫使流民内讧,斩首来降的,不但这二十余万人口都活了下来,而且房屋田地也没有收到破坏,只要稍加赈济,便能恢复生产。
朱瑾读到信的末尾,突然问道:“嗯?崔公信中说要淮盐五千引,去其陪犊带牛,以为安民之用,这是何意?”
吕方笑道:“崔舍人在信中前面提到山蛮多以畜牧为业,牛马蕃茂。而湘中大变之后,军器流入民间甚多,百姓习于剽掠而不事耕作,是以一夫倡làn,则万人景从。崔舍人便y效汉代名臣龚遂故智,以淮盐与山蛮互市,换得耕牛,再用耕牛jiā换流失在民间的军器,使民安于本业,以求长治久安!”
朱瑾这才明白了崔含之在信中的含义,点了点头道:“大王得此贤臣,当真是可喜可贺,不过那贼王八位居上游,若是如那张格所言,乘n水而下,不可小视呀!”
吕方冷笑了一声:“那厮不过一自守贼而已,若我湘中民变未平,倒还要让他三分,如今湘làn已平。蜀军若顺水而下,易进而难退,若是不能一战而胜则由倾覆之危。且王建多收勇士为义子,皆位处高位,对其外宽和而内猜忌,与兵多则恐其作làn,与兵少则不足以克敌,这等国中不和之徒,又有何惧?待我领兵先破朱友贞那小儿,进取中原,修养士卒数年,再去找那王建老儿的晦气。”
吕方这一席话说的意气风发,充满了感染力,朱瑾听了也不禁ji动了起来,起身拱手行礼道:“吾与朱温老贼有不同戴天之仇,此次便请为先锋,破阵斩旗,以报得兄长大仇!”
吕方上前一把握住朱瑾的右臂,沉声道:“正要凭借朱公铁臂,为我杀贼!“
三日后,在装载着二十四斤重炮的四条大船抵达武昌后,吕吴御营便在吴王吕方的指挥下,开始向北进发。晨光照色在汉水两岸的茂盛的茅草上,发色出金色的光芒。芦苇丛团队接着团队,那密密麻麻的兵马简直赛过群集在芦苇丛中的蝗虫,正在飞向汉北,宛洛之地,乃至整个中原。在汉水中,巨大的战船好似移动的城池,连绵的船帆遮蔽了半边天。其中最大的一条战船的船舷上装饰了美丽的ā纹,船帆更是使用了华美的黄色锦布,吴王吕方本人就在这条船只上,吕方本人身披金甲,站在船首上,阳光照色在华丽的金甲上,反色出万道金光,仿佛神人一般。两岸正在行军的数万吴军齐声高呼“万岁”,喊声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