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将笑了笑,道“统领,这里至少有八百甲首吧?”
指挥官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又如何?这和万人也差的太远了吧!”
“统领,我军多为步卒,和晋军打起来,一次就算打赢了,能够斩首十分之一就不错了,没法子,他们四条腿,我们两条腿,赶不上他们呀!现在光是城外就有八百甲首,再加上城内的,怎么也能凑个一千首级了,拿出去说遇到一万人。谁会不信,谁又敢说不信?”
吴军统领听了副将这一番话,心思也活泛了,他看了看左右,副将猜出他的心思笑道:“统领可是怕有人多嘴,大伙儿出来打仗,为的就是恩赏,打的胜仗越大,自然得的恩赏越多,又有哪个敢多嘴?若是您怕太过骇人听闻,咱们将先进城的那百骑全部报战亡,然后再打个八折也就是了!八千敌军也是足够超阶的大功了!”
听到这里,那吴军统领心头大定,正要点头应允,突然一名亲兵跑了过来,大声道:“统领,有十几个晋贼骑兵过来了,打着白旗,当如何处置?”
吴军统领一愣,赶忙打马过去,只见远处十几骑正慢慢悠悠的靠了过来,为首的那人用长矛挑着一副白色的外袍,正向这边摇晃,更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四五百骑兵正聚成一团,看着这边。
“你找个大嗓门的,问问他们要作甚?”吴军统领对身旁亲兵下令道,很快,一名吴军士卒便对那十几名骑士大声叫喊起来,片刻之后,便有人来禀告,说那些晋军骑士走投无路,想要投降,不过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不愿放下兵器,另外是不愿被打散混编。
吴军统领闻言大喜,他万万没想到天上掉下这么大个馅饼来,这下无论他怎么吹嘘,也无人敢质疑他的战功了。斩杀千骑,有俘获五百骑,说有八千敌军怎么也不过分呀?想到这里,他志满得意的答道:“你告诉他们,兵器可以不收缴,不过肯定要被打散混编,否则那还算什么归降!”
那士卒应了一声,赶忙回去答话,那些晋军骑兵听了之后,商议了片刻,便答应了要求,他们此时已经是人心惶惶,穷途末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那统领见大局已定,心下大喜,转身对副将道:“待会你去找个笔杆子熟点的先生,再从俘虏中找几个机灵点的对对口径,替我拟一封好点的报捷文书,进南城后便报到朱总管那里去!”说罢,他哈哈一笑,便径直打马向南城行去。
那副将应了一声,统领这般做分明是让自己在文书中也可以多提几句自己。吴军军功赏赐极重,他们两人现在已是营统领一级,再往上升就是都统制,可以统领数营新军,独当一面了,放在地方上也至少是个州留后,刺史之类的官了,勉强也可以算是进入了吴国官吏中层了。
“来人,你领二十人去清点首级,你带丙指挥去清点俘虏人马甲仗!待会报数字过来!”那副将待到统领走后,便立刻换了一副模样,待到处置完毕,他才施施然的进城去了。
副将进得城内,才得知又一个好消息,那先进城的百余骑竟然安然无恙,原来李从珂进城之后,便立刻直扑桥头,狂奔而去。吴军骑队首领眼见得情况不妙,赶忙让到一旁,竟然未曾损失一人一马。副将得知之后,自然是让书记将报捷文书好生润色一番,将统领和自己指挥若定,大破晋贼八千大军,斩获无算,己方不过死伤数十人的情形道明,后面还列上长长一串保举立功人员名单,方才让快使送往洛阳大营不提。
洛阳,吴军大营,朱瑾坐在首座,两厢的将佐披甲顶盔,站的纹丝不动,帐内满是大将的森严杀气。
“报!”随着一声拖长的禀告声,帐外疾趋进来一名信使,跪伏在地道:“丙营许统领率领所部已经攻下渑池,两千守军已经不战而降,获得军资无算,特此遣小的前来禀告!”
天意 159退兵
“罢了,你先下去用些酒肉,回去后让许统领守住渑池,守住崤山北道即可!”朱瑾沉声道,那信使赶忙行礼退下。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军中体力消耗甚大,不像寻常百姓只有早晚两餐,有早中晚三餐,此时已是午餐的时间,帐外已有士卒鱼贯送入餐食来,摆在每个将佐面前,朱瑾面前也有一份,由于战事进展的十分顺利,帐中一直紧绷的气氛也渐渐松懈下来了,吴军将佐们也纷纷交头接耳私语起来。
周安国喝了一口淡酒,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对一旁的朱瑾笑道:“这般算来,洛阳周边只剩下南道的宜阳,还有北面的孟津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了,不过从俘虏那边得来的消息,李从珂所部几乎全是梁国降兵,所部晋兵只有三千,如今洛阳城外要点已经降了十之七八,归降的梁兵粗粗算来也有两万多人,看来李从珂还没有掌握住那些降兵,就凭那三千兵,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看来大总管这步棋是走对了!”
朱瑾低咳了一声,低声答道:“宜阳、孟津一日未下,李从珂的消息一日没有着落,我这颗心就放不下肚。周公,咱们这步棋实在是已经险到了极点,不但要打赢,还要赢得快,不然关中、河内的敌军叉手进来,那可就麻烦了。而且光咱们这边赢了还不行,要是徐州那边败了,殿下出了事,咱俩还是脱不了干系!”
周安国无言的点了点头,他作为朱瑾的副手,对于如今吴军的形势自然是十分了解。如果打个比方的话,洛阳盆地就好像一个房子,东南西北四扇门就是虎牢关、大谷关、轘辕关、函谷关、孟津渡口。通过这几个渡口关隘,洛阳盆地分别和豫东平原、南阳盆地、关中、河内连通。吴军从轘辕关进入洛阳盆地之后,首先分兵攻占了洛口仓城,一来获得了仓城中的大量存粮,而来也切断了洛阳和汴京之间的联系,防止东面的敌军进入洛阳盆地。由于南面的南阳盆地已经被吴军所控制,所以有可能威胁吴军的只有西面的关中和北面的河内两个方向的敌军,现在虽然战局对吴军很有利,但是只要李从珂一日没死,这两个大门一日没有控制在吴军手中,朱瑾就一日无法安枕。还有他此次擅自改变方略,领大军直入洛阳,却将储君吕润性领着两万人丢在徐州面对李嗣源的主力,如果一切顺利也还罢了,若是有个万一,就算朱瑾在这边赢得再漂亮,只怕吕方也会迁怒在他们头上也说不定。
周安国静默了半响,劝慰道:“殿下乃国之储君,有百神护佑,定然是无事的,大总管不必多虑了!”声音低沉,是在安慰朱瑾,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朱、周二人正各怀心事,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使快步冲进帐来,大声禀告道:“禀告大总管,侍卫马军丙营来报:我军受命攻取孟津河桥南城,进军至南城时,正逢晋贼大部,不下万人,正渡河中。晋贼见我兵少,意甚轻我,以铁骑冲阵。将主令诸军严守阵形,待五十步内方许开火,杀伤贼众颇多。贼骑反复冲突再三,皆被我军击退,贼势方得小挫。将主见机令矛队反冲,晋贼措手不及,诸军大溃,投水而死者不计其数,贼首见状不妙,渡河逃走。将主审问俘虏,方知贼首李从珂便在军中,已经渡河逃走。斩获甲首千余,器械甲仗无算,另有五百余敌骑势穷来投。今孟津渡口已在丙营控制之中,下一步当如何举措,还请大总管下示!”
“恭喜大总管,大事定矣!”周安国的反应最快,第一个对朱瑾拱手笑道,两厢的众将也纷纷站起身来,起身道:“为大总管贺!为大吴贺!”
朱瑾黝黑的脸庞上升起了一层红晕,突然而来的好消息让久经世事的他一时间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强自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右手下压,示意众将坐下,对东南方向拱了拱手道:“仰仗陛下洪福,将士用命,此役侥幸得胜,只可惜走了李从珂,后事麻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