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眉,挣扎地着要睁开眼。
——是谁在说话。
“杳杳。”有人用力握着她的手,手掌粗糙似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硌得她极为不舒服,心中莫名有些惶恐。
“对不起。”
手背上有一点温热的水渍,却烫得她心尖一颤,把她从漫无止境的梦魇中抽离,意识在懵懂混乱中穿梭。
她隐隐觉得那个人很重要,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眉心越蹙越紧,眉宇间不由露出一丝烦躁之色。
——我要抓住那个人。
她在黑暗中,执拗地想着,卯足了劲,要让手指使劲抓住那人的手。
她的手指终于碰到那双冰冷的手。
只是没多久,手背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不见了。
而她却是猛地睁开眼。
芙蓉鸳鸯红色床顶出现在自己眼前。
“哥。”她愣愣地看着那些热闹的,喜庆的图案,轻轻喊了一声,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这是哥哥去世后的八年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梦到他,清晰到她以为哥哥真的就在她身边。
“娘娘!”绿腰突然从脚踏上一跃而起,激动地喊着。
路杳杳扭头,看到绿腰憔悴的脸,勉强露出一丝笑来。
“什么时辰了。”
她沙哑地问着,突然愣在原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扭头看向自己右手。
——是一滴晶莹的,滚烫的泪。
她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背,浑身僵硬。
“娘娘怎么了?”绿腰端着水,把人扶起,紧张问着。
“刚才有谁来了?”路杳杳满含期待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绿腰惊疑地说道:“没人啊。”
她的目光顺着娘娘的视线,最后落在那只僵硬的手背上,看着那滴水,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奴婢刚才哭的,不小心惊到娘娘了。”
路杳杳愣愣地看着她,脸颊上泛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最后成了苍白之色,好似透明的琥珀,看着便令人触目惊心。
绿腰脸上神情逐渐变成害怕:“娘娘怎么了?”
“我梦到大哥了。”路杳杳声音飘忽地说着,“他握着我的手,跟我说对不起。”
“他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还等着他带我去放风筝呢。”
路杳杳喃喃自语,脸色越来越差,眼眶通红,眼尾泛着鲜红的血意,却是倔强地不愿落泪。
绿腰脸色大变,握紧她的手,哽咽说道:“娘娘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梦,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路杳杳闭上眼,不愿说话,脸色逐渐冷静下来。
“对,一个梦而已。”她虚弱说道,“我饿了。”
绿腰满脸担忧,但还是出门吩咐小丫鬟去端膳。
“姑娘。”窗户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路杳杳睁眼,只看到窗外出现的一道修长身影,隔着雪白蛟纱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让此刻的他多了了几丝柔和。
“卫风。”她喃喃自语:“卫风。”
她又喊了一声,却又比之前那声更坚定一些。
“姑娘。”蛟纱后的人像一块沉默的雕像。
卫风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但那沉默的视线透过层层纱窗,却又清晰地落在她身上。
“我终于梦到大哥了。”她低声说道。
“可我不想梦到他。”
卫风是大哥当年亲手牵给她的人,那一年他六岁,而她不过三岁,那时的别院里到处都是笑声。
一眨眼,却已经物是人非。
她哽咽着。
蛟纱外的身影终于动了动,手搭在蛟纱后,可到底没有掀开,只是僵在原处,指尖抵着细软的纱帐。
不过是一层薄薄的轻纱,与他而言犹如千斤之重。
“大郎君……”他一脸憔悴,嘴唇上翻着干皮,沙哑开口。
“卫风,你伤口又流血了,娘娘已经醒了,你也赶紧休息吧。”绿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长叹一口气,忧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