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杳杳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突然坐直身子,眉目含笑带着三分温柔,三分娇羞,娇滴滴地笑着:“我这软弱无辜的名声都传到杭州了,怎么也得让他们看见识见识我啊,这么赶走算什么。”
红玉呆呆地看着她,大圆眼睛扑闪了好几下,倒是绿腰噗呲一声笑起来,放下手中的熏炉,忍着笑问道:“那娘娘打算下午穿什么?”
路杳杳撑着下巴,看着纱窗外的朦胧雾色,杭州的冬日总是带着一点蒸腾的水汽,连着远处的山都显得郁郁葱葱,红瓦白墙都带着水洗过的瓦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这片土地注定带着几丝文雅的富贵。
“选个素雅点的。”路杳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说道,“听说西湖素来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美誉,可惜夏天已过,荷花想必都成了枯荷。”
“那条翡翠掐腰烟罗荷叶裙带了吗?”
“带了,那件衣服是不是稍微素了些。”绿腰犹豫问着。
“要得就是素雅,看情形只怕要下微雪,披风就拿出在长安新做的八团喜相逢镶白狐披风。”她神神秘秘地说着。
红玉下去寻这两件衣服。
路杳杳则开始挑选首饰:“就选珊瑚红珠白玉头面吧,雅而贵,若是等会下雪才更好看。”
这些衣服本就是来杭州准备的,红玉绿腰很快就准备妥当,开始熏香,寻配饰衣袜。
这边不紧不慢地准备起来,江府却是一片大乱,文人爱雅,江意秋原本对外都是穿淡雅的衣服,可昨日看到太子妃那身大红色衣裙,明艳娇贵,熠熠如牡丹,国色天香,只需俏生生地站在岸边,所有人便都是依附在她裙摆下的绿叶。
她素来艳压众人,何曾被人这样照耀地喘不上起来,好似自己不过是一朵粉色的野花,难登大雅之堂。
“定是那衣服的缘故,我儿就是穿的太过素了些。”母亲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府也彻底热闹起来。
一夜时间,一条大红色流彩飞花蹙金百褶凤尾裙便送到八娘子房中,绣花的针线全都是金银丝,整条裙子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富贵精致。
江意秋阴沉的脸色这才有了点笑意。
“八娘子穿上去这件衣服,一定艳压群芳。”丫鬟谄媚地夸道。
江意秋摸着这条裙子,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得意的笑来。
“这条裙子比昨日娘娘的那条如何?”她手指划过团花纹路,淡淡问道。
丫鬟连忙奉承着:“虽然是娘娘的衣服好看,但人要衣装,八娘子穿得才叫好看,贵气雍容。”
江意秋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嘴里却是谴责道:“胡言乱语,娘娘这等容貌哪里是我们可以比的。”
她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嫉妒之色。
她向来自负于容貌,可昨日看到太子妃娘娘却不得不承认,太子妃才是金精玉髓娇养出来的金屋娇娘,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眉梢眼尾都是贵气。
长安。
她默念了,早早就听闻长安的繁华贵气,连着巍峨的城墙都因为沾上长安的气息显得厚重古朴。
长安城世家出来的女儿都是这般令人不敢直视的吗。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满心的欢喜也散了不少,便拿起一旁的首饰盒吩咐道:“把母亲给的祖母绿头面拿出来,今日的香薰也用那个梅花香薰。”
正午刚过,江意秋便驱车来到驿站接太子妃娘娘一同游湖。
“太子妃娘娘。”江意秋动作优雅地行礼请安。
“不必多礼。”一双鞋面上绣着东海不明珠的青色绣鞋出现在她视线中。
她突然心中一个咯噔。
等她起身看到路杳杳的时候,瞳孔一缩。
面前之人一扫昨日的艳丽富贵,今日一身素雅之色,掐腰的荷叶裙勾勒出纤细的柳腰,腰间垂落的白玉丝珞,压着裙摆,却又透出一股精致的贵气,肩上那领雪白披风衬得她肤若凝脂,赛雪欺霜。
淡雅而高贵,好似一朵遗世独立,灼灼绽放的荷花。
“八娘子穿得真好看。”路杳杳被人扶着站在台阶上,浅长的睫毛微微下垂,语气却是格外真诚地夸赞着。
“红艳艳的才配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她下了台阶,莲步轻移,缓缓经过她的身边,视线却又不再看着她。
“昨日的也太素了些。”
江意秋也不知为何,莫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
她是不是知道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又想起爹爹说的话。
——太子妃性格最是温顺,若不是背靠路相,在长安城中极易被人拿捏住,你只需讨得她的欢心,入东宫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心中镇定许多,立马露出温柔的笑来:“娘娘这身衣服真是衬娘娘气质。”
“你的也是。”
两人相互夸了几句,路杳杳等上马车后便转移话题问道:“今日去哪?”
“今日据说会下雪,我们等会去断桥看看。”江意秋笑着介绍着,“断桥界于前后西湖中,水光滟潋,桥影倒浸,如玉腰金背。一旦下雪如铺琼砌玉,晶莹朗澈,极为好看。”
路杳杳听出一点兴趣来,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几分。
马车走了没多久,天空中果然飘起一点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