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送来的红梅信。”
那人也是第一次送着信, 神色有点茫然恐慌。
顺平接过江南道送来的信件,摸了摸上面形容精致的梅花,脸上不动声色, 只是笑点点头,镇定自若:“辛苦了, 进来吃杯茶吧。”
他带人去了角房,站在游廊地一侧, 盯着那红梅,随手打开扫了一眼,脸上冷淡的神情瞬间消失, 神色大变,头也不回地踩着大雪,朝着书房快步而去。
今日休沐,路寻义难得得了空,穿着靛青色长袍坐在床边,看雪对弈,颇有闲心。
紧闭的大门被敲响。
“相爷,娘娘出事了。”还喘着粗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路寻义手中的白子一愣,竟然下在黑子腹地,白白送了一个棋子,他眼皮子一跳,收回手,淡淡说道:“进来说话。”
顺平看着手中的信封,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明州送来的加紧红梅件。”他恭恭敬敬把手中的信封递了上去,紧接着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
路寻义接过信封看着外面盖了红梅的印记,手指微微一顿,这才拿出信封细细看着。
大雪过后的长安,安静而洁白,万物都被大雪覆盖着,鸟雀也不知都飞去了哪里,满员的红梅竹林竟然没有留下一只。
空旷的路府安静极了。
“让胡德正来。”良久,屋内才传来路寻义平静的声音,但随之而来的是棋子被人扫落在地上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爆竹急促地在耳边炸开。
顺平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继续低眉顺眼地站着,知道听到他说话这才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低声应下:“是。”
“你从府库中挑些人参雪莲来。”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倏地乱了一点气,但是很快又平稳下来,“算了,去宫内把春嬷嬷带来,让她去挑,然后你亲自把春嬷嬷送去越州。”
“是。”
“沿途传令给我们靠近河道的各州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把那张轻飘飘的纸放在案桌上,手指摩挲着骨节,淡淡说道。
“是。”
路寻义盯着大雪中傲然绽放的红梅,突然冷笑一声,眼底闪过戾气,暴虐而愤怒:“她受的苦,我定要他们千百倍偿还。”
顺平咬牙,强忍着愤怒:“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开丰十八年,注定是一个热闹的年份,本就因年靠近年关而热闹的长安城短短几天云谲波诡,风起云涌。
李家嫡长子李承心在红楼和一名书生发生争执,失手把人捅死了,正巧被替人巡逻至此的武将勇武副指挥胡德正当场抓住。
白家五娘子白月如竟然私会六皇子景王,被微服上香的淑妃当场撞破。
一个被当场下狱,一个被绞去头发送去庵堂。
这两件大事前后脚发生,瞬间点燃长安城的大雪过后的热情,所有人都挤眉弄眼地聊着此事,欲言又止,各大酒楼书肆一夜之间都在流传着各种隐晦的话本。
**八卦,**爱恨,总是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谁也没发现,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御史台年迈的御史大夫告老还乡了,寒门张辉生御史暂时担任新任御史大夫。
大昇的咽喉在悄无声息中彻底换了个人。
白李两家连夜入宫面圣,却被圣人身边的章回章力士拦在门口。
“圣人病了。”章回愁眉苦脸地说着,“淑妃娘娘正照顾着呢。”
“大人哪里的话,圣人,圣人心情还不错呢。”
“自然自然,江南道的事情处理的还不错,只是太子妃病了,今年不能回京过年了。”他唉声叹气,“今年大宴也要简洁些了。”
章回依旧是以前笑脸盈盈的模样,和和气气地打着太极,四两拨千斤地把人打发走了。
白平洲站在马车边突然打了个寒颤,憔悴多日的须发也颓废了下去。
“路寻义,路寻义。”他喃喃自语,突然脸色狰狞起来,“是你逼我的。”
李家家主李博敏早已年迈不管事,今日被人拒之门外并不意外,李家早早就呈现颓势了,他知道李家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
他站在雪地中,抱着暖炉,颤颤巍巍地上了马车,长叹一声:“回去吧。”
搅起长安浑水的路寻义此刻只是站在红梅树下,看着梅花树下的花灯,深色的眼眸淡然而冷漠,一旦选择不笑的路相,总是带着一股逼人的戾气,如出鞘长刃,煞气锐利。
“相爷。”连夜回长安的顺平一身疲惫地戴月而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天佑娘娘,娘娘已醒,腹中胎儿也得以保全,只是风寒当日入了骨,娘娘又心有郁结,只能静卧养胎,殿下已经上了折子,要缓行入长安。”
路寻义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眉眼微微下垂,软化了之前的尖锐肃杀:“辛苦了,下去吧。”
顺平跪在地上不动:“水千森和江仪越及其家人两日后就被被押解入长安。”
盐务案闹得动静如此之大,圣人为了过个安心年,幕后主使自然不能留着过年,而此事,如今已经落在路寻义手中。
长安城如今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