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被娘娘慎重的神色震了震,盯着她浅色的眼眸,心绪回转,后脖颈猛地冒出一点冷汗,低声应下。
太子妃的车辇继续在宫道上走着,庞大的队伍却寂静无声,春日的细雨落在华盖上,无力地下滑,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青石板上。
路杳杳轻轻呼出一口气,抱着暖炉靠着软垫放松腰部,闭上眼,淡淡说道:“加快速度。”
轿外的红玉一听,立马吆喝着小黄门疾步快行。
宫道漫长,两侧汇集的雨水越来越多,一场姗姗来迟的春雨,在乌云遮蔽下终于下大了。
乾阳殿内,淑妃和皇后各坐一边,太医署的院正、医令和医丞战战兢兢地围聚在一团,回着话。
“怎么会查不出来?”皇后手中的茶杯咯噔一下搁置在茶几上,眼睛一扫对面的淑妃,冷笑道,“圣人都说是中毒了,你们还查不出来。”
院正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这个年纪能平平安安在太医署坐到这个位置自然也是见多识广,可没想到临近挂职还乡的年纪,竟然碰上这个事情,一时间冷汗淋漓,唇色发白。
两宫争斗早已不是秘密,皇后有子,淑妃又宠,早些年一直是淑妃站了上风,可如今若是圣人真的不行了,原本失衡的天平立刻就会倾斜。
但,院正不敢赌。
他只能借机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跪在地上,细声细气说道:“圣人脉象虽有郁结之像,但平稳有力,加之圣人风寒许久未好,微臣也不敢断言。”
皇后柳眉倒竖,瞪大眼睛怒斥道:“不敢断言,圣上刚才的……样子,你也是看到了,还敢说没问题,好大的胆子,本宫是看你活腻了。”
院正战战兢兢趴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一直沉默的淑妃抬眸,看也不看皇后一眼,对着太医署的几位御医温和善意地说道:“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只是六郎还需诸位多多费心。”
“只是今日之事……”她精致的黛眉微微挑起,嘴角含笑,嘴角右侧的一点梨涡若隐若现,妩媚动人,成熟风情,“若是传了出去,可别怪本宫下手无情。”
太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保证。
“是啊,传出去若是败露真相,确实不好。”皇后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淑妃大概天生好脾气,闻言一点也不恼,依旧温婉地笑道:“姐姐哪里的话,只是圣人久病不愈,传出去可别是生出别的心思。”
“别人的心思我们管不着,本宫是皇后自然以圣人为重的,所以那些在背后做手段的人应该揪出来处死。”皇后冷笑着。
“自然,若是真的是有人下毒自然是不能轻饶,怎么也得扼杀那些不该有的肮脏心思。”淑妃笑脸盈盈地回道。
正中的太医听着两人刀光剑影的来回交锋,越发觉得今日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令人窒息。
“总之,今日的消息若是露出半分……”淑妃摸着指甲上新涂的丹寇,笑说着,“总归是逃不出我们屋子这些人。”
“只要是谁管不住嘴,那便是谁起了心思。”她对着太医们含笑说着,“下去吧,六郎身体就要倚靠诸位了。”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门口小黄门冒雨前来,地上留下两行湿漉漉的脚印,“太子妃娘娘来了。”
“好端端叫什么太子妃。”皇后娘娘厉声说道。
淑妃眉眼平静,修眉斜飞,蹙眉不解说道:“为何不可,就像姐姐说的,圣人如今对你我多了莫名苛责,我们也该避嫌才是。”
“倒是太子妃,陆家出声,太子正妃,掌管宫中中馈多次,乃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她颇为无辜地解释着,复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姐姐为何如此计较此事。”
门口守卫两侧的黑甲卫绷直身子,握紧手中长剑。
皇后咬着一口银牙,气得脸色发青。
“我不过是觉得淑妃一开始就去寻太子妃太过积极。”
“还不是为了六郎,六郎好端端……”淑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带着一点哽咽水汽,“妾身恨不得立刻查明真相,让六郎安心呢。”
带着路杳杳入内的张环耳朵微微一动,抬眸不经意地扫了淑妃一眼,最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恭敬说道:“太子妃这边请。”
“有劳张首领了。”路杳杳笑着应下,在小黄门掀开帘子的时候,踏入屋内。
“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娘娘安好。”路杳杳对着满屋子诡异的僵硬气氛视而不见,见人三分笑地对着屋内两位圣□□妾问好。
淑妃一见她也是热情地笑着,甚至亲自迎了上去:“你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多站,若不是今日之事确实麻烦,也不会请到你头上。”
她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路杳杳无视皇后僵硬冰冷的目光也跟着坐了下来。
“哪里的话,宫中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自然是义不容辞。”路杳杳文文弱弱地开口说道,目光一转,这才落到正中央跪着的几位太医身上,惊讶说道,“这是怎么了?”
皇后冷哼一声。
路杳杳乖巧地眨眨眼,状若不知地问道:“可是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皇后一见对面那两张令人生厌的脸就耐不住心底的火气,古怪呛道:“太子妃如此本事难道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路杳杳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一双滚圆的眼睛,颇为委屈地说道:“娘娘在说什么,不是您请我过来的吗?”
淑妃及时打着圆场:“皇后娘娘也是担心糊涂了,今日叫你来确实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帮忙。”
路杳杳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
“圣人病了。”她淡淡说着。
路杳杳及时露出吃惊担忧的神情:“圣人病了,可是这几日太累了,之前风寒迟迟不好,殿下便极为担忧了,我库中还有一盏赤血燕窝,我让人送来给圣人补补身子吧。”
淑妃握着她的手,连连感叹道:“真是好孩子,东西倒是其次,今日还有一件要事要你来主持的。”
“我?”路杳杳指了指自己,皱了皱眉,“皇后娘娘还在这呢,再不济还有淑妃您呢,怎么轮得到我。”
言语娇憨,颇有几分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