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叠成一个肚子鼓着,一会儿叠成一个翅膀大的,最后再来一个头重脚轻的,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
见到沈大夫人进来,沈精羽便将方几上的肥鸽子们往旁边随手一推,笑盈盈起身行礼:“大嫂。”
沈大夫人笑着点头:“小姑。”而后与沈母行礼,“母亲。”
沈母面色倒是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
她伸手指着身边稍下首一些的位置,笑道:“来了,你先坐。”
事实上,沈大夫人来的速度,要比她让人出去叫她的速度更快。
可以想见,沈大夫人是从她们这边捉人起,就得到了消息,开始往中和院方向赶,并非是由刚才那小丫鬟叫来的。
不过沈母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聋不哑不做富家翁,一点耳目而已,无伤大雅。
沈大夫人端庄颔首,面若自若地款步移行,行至旁边的宽背椅上坐下。
她眉眼微垂,还在心中酝酿今日这事应该如何开口,就听旁边的沈精羽笑盈盈开口,为她解惑:“大嫂你别瞎想,今儿个是我和几个侄女们在府中逛悠了半个多月,揪出来的一些疑似非大晋子民的探子,已经派人去京兆府通知了大哥,应该一会儿就将人全部带走。”
“如果这些人真是探子,那也算是给大哥算添上几分功绩,如果不是,那也能放回来,府中人用起来,也能安心。”
沈大夫人眼睫颤了颤,语带诧异:“全是探子?!当真?!”
她是知晓近些年因为晋国的崛起,和楚国的一连串打压,不仅边境上压力大,就连京的压力也颇大。
之前那些任京兆尹都是怎样阵亡的?
大多都是被这些无孔不入的探子细作给牵连下去的。
现在沈精羽告诉她,由她掌管的府中,竟然混进来了探子,而且还一混就是十多个,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她亲自安插在府中关键位置的,她有些接受不了!
沈母瞧着她的脸色,劝慰道:“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这些只都是疑似的,说不定最后只是其中的几个,剩下的还会被放回来,你不要瞎想。”
沈精羽也笑:“没错,大嫂你不要多想,也可能是我这边弄错了也不一定。”
她娇艳的面颊上笑意轻松,语气随意。
仿佛她之前说要被京兆府带走的十几个人,都只是她过家家般随手抓的一般。
沈大夫人却因此松出一口气。
这若这十多个人里面,只混有那么一两个,她还算能接受一些。
否则,她好好一个一府主母,提拔的人里有不少都是探子,那她这识人不清的帽子可就真的是摘不掉了。
“婆母,儿媳实在惭愧,管理偌大沈府竟然出了这般纰漏。儿媳想着,不若自今日起这中馈就……”
沈母当即摆手,打断她的例行谦让:“算了算了,我老婆子好容易清闲几天,你就别过来掺乱了。”
见沈大夫人还想开口,沈母直接转移话题,“一会儿这些人都要被京兆府的捕快接走,他们欠缺下的职位,你作为主母也赶紧去安排一下,尽快将府中的事务安顿平整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沈大夫人还想再推辞一番,但见沈母实在不想再谈的模样,也就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恭敬垂首:“儿媳谨遵婆母教诲,稍后儿媳便会去办。”
很快,京兆府的捕快就赶到了中和院外,一行人带着锁链、木铐将那十多人全部锁好,与院内的护卫首领交接完毕后,就带着几位充作报案人的沈府老兵一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沈府。
只沈大夫人站在廊下,远远地看着一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仍旧沉甸甸的,不是很得劲儿。
原先她居于内宅,只觉得这些敌国探子可恶,自家夫君这职位的任务已经这样重了,他们还三天两头地给自家夫君添乱,让他每日烦恼地发丝渐白渐少,不复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但是现在,当探子就切切实实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的府内时,她蓦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背凉之感。
“张妈,你说这十一个人里面,会有几个探子?”
张婆子想了想,迟疑开口:“可能会有两三个吧。”
她总感觉老夫人方才那方话说得有些谦虚了,而且,方才中和院直接都出动了老太爷带回来的老兵,如果里面只有一两个,就太少了些。
但这些又是姑小姐带着一群丫头小子们一起玩耍了一个月观察出来的,又很难让人去相信他们的能力。
反正张妈在估算这个数字时,很是为难。
沈大夫人暗自忖度着今日中和院发生的一连串事宜,半晌叹息:“希望吧,如果这些人里面,超过一半,我就真的愧对老爷了。”
“不会的不会的,”张婆子连忙劝慰,“夫人识人的眼光也不差,又怎能超过一半?!夫人您过虑了。”
之后数日,沈崴都未曾从京兆府回来,白日晚间都歇在那边,全程跟进这次沈府送过去的十一个人的审问调查。
期间,不时有捕快衙役来沈府,询问有关这十一人的相关事宜,还将他们的住处给翻了个底朝天,带走了不少东西。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十一个人中竟无一人回来,沈大夫人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直至又几日过去,沈大夫人终于等到沈崴忙完一个段落,重新回到府上。
她看着眼底青黑、满身疲惫的沈崴,心疼地亲自侍候他洗漱。
待见他准备上床休息时,似不经意问道:“老爷,上次咱们府上给送去的那些下人审完了吗?什么时候送回来剩下的?”
沈崴闭着眼睛,刚在床上躺好,就已经有些睡意朦胧,含混回道:“送什么送!那些狗娘养的,竟然在咱们府上安插了十一个探子,哪怕分属于不同的国家,也太看得起我沈某,看明儿个我不……”
话还未说完,沈崴就已沉沉进入梦乡,没一会儿,鼾声渐起。
沈大夫人坐在绣墩上,整理发丝的动作一顿,而后表情僵硬地看向铜镜中目露震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