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史可法对其急忙摆了摆手将他制止住,又笑着对其言道:“今日这厅堂之上并无品级高低之分,也无官府和百姓之区别。你等都各自放开了量,莫要与本官客套,咱们要一醉方休。不瞒二位说,这本章本官也早都写好了,待明日一早,本官就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京中去。想圣上也定会十分欢喜的听到这般消息,定会与二位加封一个满意的官职。本官这里,就提前恭贺二位了。来来,二位我等一同举杯。嗯,张大人怎还不将杯子端起来?莫不是对本官的话有所犹疑不成?”史可法说罢,却见张远山气鼓鼓的并不将面前的酒杯端起,便将面色微微一沉,对其低声喝问道。
“哦,大人莫要见怪,下官乃是因与这登徒子置气,非是冲着老大人而去的,还望大人见谅则个。”话说完了,张远山终于端起面前的酒杯,先对着史可法敬了一敬,这便将杯中酒水一仰脖饮了下去。
对面的李友见了,笑着对张远山挤了挤眼睛,也把杯中酒灌下。却见那坐在上首的史可法,把酒杯又轻轻地放在桌案之上,并没有将杯中酒喝下,二人不由一阵纳闷,正待要开口动问。
可张远山忽感到腹内一阵绞痛,紧跟着便张开了嘴,扶着桌子就开始大口的呕吐着,身体也跟着痉挛起来。坐在对面的李友见了此番情景,不由大吃一惊,转头正待要问史可法,可也觉得腹内一阵难受,也顿时呕吐不止,身子也跟着痉挛的渐渐地弯成了一张弓形。
“大人,你在这酒中,莫不是下了那首领大院中的……?”刚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李友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扎倒在地上,勉强捂着肚腹,眼睛望向那面的史可法。
“你猜的分毫不差,这酒中便是那彼岸之花,自那日,本官一见到首领大院之中的那花,便已暗暗留心上了,终于其有用武之地了,而且,本官趁着那夜摘下了彼岸之花,又将余下的尽予一把火焚毁。至于原因么?本官实话与你们说吧,本官再奏折里,已经把你们给列为于流民战死的人了。毕竟这份功劳,一个人得,和三个人分,可是大大不同的。为了本官的前程,你等就安心的去吧。况且,本官也不想被人知道,当初本官与一个叛徒里外勾连,才得攻破陈留城的事情。不过么?本官虽不能保举你等的官职,但还是可以赏给你们一人一口上等的棺木,好生厚葬了你等。”史可法说完了这几句话,这就站起了身,绕过桌案往厅外走去。
可经过李友身旁之时,那明明已经快咽了气的李友,居然又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扯住史可法的袍摆下角处。眼睛努力的最后往上看了一眼史可法,便一头栽到地上,身子就此再也一动不动。
见这二人已经死透了,便拔脚就走,可自己袍子一摆,却尚被那个死鬼李友牢牢地紧握在手中。史可法拔出腰下的佩剑,一剑将身上袍子就此割断,是迈步就出了大厅,直往后宅而去。
走到后宅,史可法来到了一处房门跟前停下,轻轻推开了房门,走进屋内。望了一眼,坐于床榻之上那个低着头的女人,挥手令房内的丫鬟和婆子退出去。这才对着那个女人笑着道:“凤姐,你莫要担忧害怕,本官是绝不会将你给充作营姬去的。今后,你便作为本官的一房外室如何?”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了凤姐的跟前,伸出手去,轻轻抬起凤姐的下颌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月明惊鸟
第一百三十八章]凤姐也随着他的手,慢慢抬起了粉面,盯着眼前这个头不算很高的大人。最终点了点头,正欲在低垂下粉颈,可就觉得那个男人,已然欺身到了自己近前,一张满是胡须的嘴唇已经对着自己的红唇贴了过来。
凤姐稍稍怔愣了一下,便也主动将双臂环抱了上去。窗外秋风习习,室内却是温暖如春。可谓之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只是这史可法并非那位荒嘻而至亡国之君高炜罢了,但其用尽心机除掉了那二人,也终给自己埋下了一个祸根。
自被二来等人,强行架出陈留城门那一瞬间,唐枫就觉得心一下彻底的凉了,变得空荡荡的,任由着几个人将其一路架着往前面疾奔。身后的柳如是也紧紧随在众人身后,也顾不得一双金莲,此刻因长时间奔走而变得又红又肿,只是想着能离得这陈留城越远越好。
因怕再官路上走,在被身后赶上来的官府中人给捉到。几个人只得专挑拣小路走,且青天白日的也不敢走,只得在夜半时分抓紧赶路。可即使如此,在经过几处村镇之时,本想寻个小客栈打个尖,待明日晚上在启程。可却还是被镇中人所发觉。引得村中地主乡绅们率领着家丁,在后面随之追了出来。
唐枫等人也不想与之久战,怕在将官府追兵引致,而使得自己这几个人在身陷重围。故此只是胡乱的招架几下,就落荒而走。因夜黑风高,那弯月也早已沉入一片如同墨汁染过一般的云中,除了天上那点点的星辰,时隐时现的让众人借着这宛如萤火一般的清辉往前赶着路。
柳如是的双手,紧紧地挎在唐枫的胳膊上,任由其夹带着自己往前急行。眼见前面已是进了山林之中,二来等人这才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脚下也慢了下来,毕竟那些家丁也不太可能在如此深夜,翻山越岭的前来追赶自己这些人吧?
“枫哥,这夜深的,大家都看不太清这脚下的山路了。咱们还是在这里先休歇一夜如何?我想那些乡绅们和其家丁也决计寻不到这里来的。”二来望了一眼,此刻早已累得浑身瘫软到唐枫身上的柳如是,对着唐枫询问道。
“嗯,那就在此处休息一晚吧,待明日清晨在抓紧赶路。”说罢,就将已然累得沉沉睡去的柳如是,轻轻地放在一旁干爽的地上,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轻轻给其盖在身上。
可就见柳如是浑身依然冷的在不住地打着哆嗦,在这秋日的山上过夜,本来就冷得让人感觉似是身处冰窖一般。且还是席地而眠,又无火堆可借着来取取暖,人又如何受的?而这柳如是又是一介女流,身子属阴寒性之人,更是抵御不得这山上的风寒,只恐就这么让她睡上一夜的话,那明日其必是会引发高烧的。
“二来,你去拢起一堆火来,管它会不会引起山下那些人的注意?别等着人家没有寻到我们,我们却在山上早被这秋夜里的寒风冻死了。”说着,有轻柔的将柳如是的上身抱在怀内,以自家的体温为其驱赶着身上的寒气。
听了唐枫如此一说,二来如今倒也看得开了,干脆与手下人拾来不少的木棍与柴火,分别引燃起两堆火来。木头上尚带着几分潮气,在火里不时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火苗却又被山风吹得摇拽个不停,时不时地窜起多高来,烤得周围人脸上也跟着感觉发起烫来。
“枫哥可惜这是在深夜,竟没有法子去猎几只野兔或者是山猪来。要是能打的几只野味来熏烤一下,再饮上几杯老酒,也好能怯怯这身子上的寒气。唉,都怪我方才进入那村镇之时,没有多买些大饼和牛肉,如今我这里就只剩下一块大饼了,干脆与柳姑娘吃吧,她毕竟身子赢弱得很,比不得我们这些练武之人的身体。”二来说着,由包裹里取出那最后的一块大饼出来,伸手对着唐枫递了过来。
接过了大饼之后,唐枫却是犹豫了一下,就当即便将饼掰碎,分成了几个相等的小块。而后,给自己和柳如是分别留下了一小块,余下的不容二来等人推辞,便硬生生地塞入他们的手中。
“你们也赶了一天的路了,且明日还得继续往前赶路,最主要的是,谁也说不好明日这追兵会不会追上来?你等将饼吃下去,也好能保存几分的体力,以待明日之用。”说完这几句话,便轻轻摇晃醒了柳如是,将那块饼轻放到她的唇边。
对其轻声言道:“如是,先吃点东西再睡,也免得腹内空虚抵挡不了这秋寒。”说着自己也把饼放入嘴中大嚼起来。柳如是看了唐枫一眼,正待要推辞,可唐枫却早已将饼塞入到她的朱唇之内。
除了留下一人放哨警戒,余者就靠在火堆旁躺下就此睡去。唐枫见柳如是已经睡着,便将其轻轻放到火堆旁边的地上。自己则是站起身来,走到那个放哨的守夜人身旁,低声对其吩咐道:“这如今都下半夜了,你也去睡上一会,否则的话,明日赶路之时会十分困倦的。”说完不容置疑的催促他快些去睡。
那个守夜人见唐枫极力坚持,便也只好走到火堆旁边躺下。靠着树干,唐枫倾听着不知由何处传来的野狼嚎叫声,和那乱草丛中无名的虫子,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以及山风掠过那树的顶部所发出的沙沙声,这一切的声音,似乎都是如此能让人浮想联翩。
正听得有趣,双眼也跟着慢慢地合拢上,耳中忽然听得有人,正轻手轻脚的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不等其靠近,唐枫怀里抱着的宝剑早就拔出来,指在来人的胸前。
这时借着火光才看清楚,来的人原来竟是二来。“枫哥,你也去休歇一会,这里让我来照看着。”说罢,就要催着唐枫离开此处,去到火堆旁边去。可就见唐枫的手摆了一下,探着头倾听着不知由哪里传过来的声音?
“二来,那边似乎有人来了,你且在此小心的看护着他们,我去前面看看,究竟是何人竟然敢深经半夜的摸到此处?”低声与二来讲完这一句话后,他身子朝前一纵,便就此隐入无尽的黑夜之中。
时走时停,不时地侧耳倾听着前面林子里的动静。感觉,似乎前面这个人,也是走走停停的,如今也不知道他隐身到哪棵树后?或是趴伏于地上,好等着自己过去,能再给自己突然一击。
凭感觉,这个人也一定是一个惯走山路之人,只是他因何非要紧紧地追在自己这些人身后不放?是官府的探子,亦或是那个乡绅府上的家丁教习不成?看来如今也只有活捉住他,才能获知内中详情。
因怕被此人听见自己走路的动静,便故意的绕了一个大圈,估摸着已然绕到了此人身后,便俯身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另一面扔了过去。啪嗒一声,石头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果然,在前面一棵树后闪出一个人来,举起手里的弓箭,对着那传出声响之处,便是一箭射了过去。唐枫点了点头,低俯下身子,借着周围树木和灌木丛的掩护,慢慢摸到了此人身后。
忽然,这个人转过身来,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唐枫的身上。望着闪着寒光的冰冷冷的铁质箭头,唐枫手中的秀霸剑也早已翻手而起,不等那支利箭射出来,长剑早已划过那张长弓的弓背。
剑过,弓折。手中的宝剑又往前进了半尺,剑尖直指对方的咽喉。“你是何人?因何一路尾随我等来至此处?”因不知这漆黑的山林之内,还能有多少似他这样的弓箭手?唐枫一边查看着周围动静,一边低声对其喝问道,手中长剑也随时可一剑穿喉而过。
可就见这个人竟是一声不吭,只是那么瞪着眼睛瞅着眼前的唐枫。借着那终于肯露头的冰冷无情月亮的清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见其身穿一身束袖的蓝花短衣,头上一顶折翅帽。腰畔还挎着一口单刀。脸上倒是面白无须,一双眼睛不算很大,却闪着阴狠之极的光芒。
“原来竟是锦衣卫,看起来这位兄弟本领也不俗呀,居然能追我们到了此地。可还有人与你同来?”虽然是将此人的身份辨认了出来,可对于其是一人独身而往?还是率众预备夜中偷袭,到还未可知,手中长剑,又往前递了有半寸,剑尖已经碰触到了他脖颈上的皮肤。
此人心性倒也够沉稳,照旧是不发一言,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眼前那柄长剑。“枫哥,可还有与此人同行之人么?”二来在那面走了过来,一面上下打量着这个人,一面对着唐枫,开口询问道。
“这谁又知道呢?我在此问了他几句话,可他却就是这么一言不发。二来,你可听到了附近有何异常的动静?”将手中长剑往回缩回一些,他又转身对着二来问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有名曰贼
第一百三十九章可正当其回头之际,那个锦衣卫急忙将身子往旁边闪去,唐枫急忙随手一剑刺出,秀霸剑穿透锦衣卫的肩胛骨,将其牢牢地钉在树干之上。
“啊”那个一直不肯发出一声来的锦衣卫,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肩胛骨上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其面部也变得扭曲起来。咬着牙,瞪眼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心里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上其两口。
“你当真还不肯说么?我们也不欺哄与你,即使你果真供认出我们所需要知道的事,终归也是免不了一死。但可让你不再受这零碎罪,让你痛快些的走。”说完,二人盯着眼前这个锦衣卫,也不知道他到底肯不肯招认出来?
“枫哥,莫如咱们给他用一次刑,看他还招不招?反正这些人也均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想跟他们讲理,岂不是明珠暗投。要不就一刀杀了他倒也干净,咱们就趁现在上路,估摸着兴许还能躲开他们的追拿。”二来对于这些东西厂的锦衣卫的探子,素来不曾有过什么好的印象,此刻,也不想再此人身上过多耗费时间。索性便劝说唐枫莫如直接将此人处死,也省去许多未知的麻烦。
听了二来这一番话,唐枫倒也深知二来此时心中所想,自己曾经隐隐约约的听说过,二来的的父亲当年不知因何事?便是落入东厂锦衣卫的手中,最后被活生生的折磨致死,结果,最后弄得二来孤苦伶仃,与寡母相伴直至今日。只是二来对这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始终是避之不谈,无论自己怎么引起这个话头来,他也自是对之讳言。
所以今日,自己捉到了这个锦衣卫的人,二来焉能不对其心怀怨恨之念。其父虽不是死于此人之手,但,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他锦衣卫中又曾经出了几个好人?即使有的话,官位坐的也不是十分久的。
“本首领最后问你一句话,你可知,究竟是何人引兵夜袭陈留城的?我等身后可还有探子在后面坠着?”问完了这两句话,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唐枫见此人却依然是哑口无言,似乎其已是认命了,但求一死为宜。
见实在是问不出来自己所欲知之事,便回手撤出长剑。头也不回的径自往柳如是躺卧的地方而去,走出十几步之远,方对着身后的二来吩咐了一句道:“二来,此人归你了,任你随意处置。”话音方落,人已然穿过灌木从回到了临时立营处。
听到了唐枫最后的几句话,二来在背后拔出双刀,盯着眼前这个锦衣卫,见其双手向下竖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而肩上的那处伤口,血就如同一道小溪一般,向外不住的流着。看他这幅模样,似乎都用不到二来杀他,他自己最后也会失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