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嗓门实在不小,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过商毅和商家军的大名,但真正见过商毅的人,却少之又少,因此一下子全都扭头向这边看过来,一时之间,全场竟然静了好一会儿。随后就是一阵小声的议论。
商毅微微一笑,也还了一礼,道:“不敢当,是我讨饶了。”
林之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人请进府里去落座。”
说着林之洋带着商毅,进了林家大宅,门口唱名的家丁也高喊了一声:“浙江总兵临邑伯商大将军,到。”
进门之后没有几步,只见从里面“呼拉”一下,走出了一大群人,为首是一个老者,头带一顶四楞员外帽,一身绛红色大敞,须发有花白了不少,但红光满面,在两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搀扶下,向商毅走了过来。
林之洋一见,忙道:“商大人,家父亲自来迎接您的大架。”
说着又来到那老者身边,道:“父亲,您这次寿辰的面子可不小,商大人也来给您恭贺来了。”
这老者就是林之洋的父亲,林家的家主林正朔,听林之洋这么一说,立刻挣脱了身边左右的两人,两步来到商毅面前,躬身施礼道:“老朽有何德能,敢有劳总兵大人屈尊大架,光临隔宅,实在是不敢当啊!”说看就要给商毅下拜。
商毅赶忙把他拦住道:“老人家,千万不可如此。您是本地豪族,德高望重,到是我初来浙江,早就应该来拜望您老人家才是。”
林正朔笑道:“岂敢,岂敢。”
这时林之洋在一边道:“父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商大人进屋去落座吧。”
林正朔道:“是啊,是啊,看看我,都老糊涂了。商大人,请进,请进。”说着伸手作出虚请的手势,看样子,是想和商毅并肩而入。
商毅后退了一步,微微一躬身,道:“老人家先请。”
他这个动作显然是以晚辈自居,尽管论年龄,商毅只能算林正朔的孙子辈,而且今天又是林正朔的生日,但商毅毕竟是浙江总兵,而且还有爵位,因此这是给足了林正朔的面子。林正朔也笑了笑,道:“到是老朽托大了。”说着也率先向屋内走去。而商毅和林之洋并肩,走在他的身后。王夫之、阿科尼亚都另有人陪着到偏厅落座,只有段鹏等八名卫士跟着商毅身也。
来到屋中分宾主落座之后,林之洋又向商毅一一介绍他的兄弟,其实都在刚才随林正朔出迎商毅的人群中,林之海是个大胖子,肉肉乎乎,目光浮移,显然是酒色过度的样子。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一个平庸之辈,怪不得评价他是个草包。对商毅的态度是恭敬中带着警惕。而林之江比林之海稍好一点,虽然看上去老实本份,但一脸木讷,缺少精明。和林之洋相比,显然差得多,怪不比林正朔明明心里不愿意,也不得不把林家暂时交给林之洋来打理。
林之湖和林之泊就是刚才扶林正朔的两个年轻人,都是书生气,颇有傲然之态,但缺乏王夫之那种沉稳的气度,不过这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文人的共性,像王夫之这样的未来学术大宗师,毕竟是少数。由其是林之泊,带着不少文人特有的轻狂样子,对商毅的态度也明显带有敷衍。
这样的人商毅也见得多了,也懒得和他们计较,陪着林正朔说了几句话。林正朔笑道:“商家军的威名,如雷惯耳,老朽是久仰大名了,大人一到杭州,就马到成功,平定了叛乱,真是我浙江百姓之幸啊!老朽也是托将军之福,才得以返回这座老宅。”
商毅道:“那里那里,昔日我刚出道时,缺少钱粮,多蒙大先生关照,才得以维持下来,因此不是靠他帮扶,当日恐怕举步难行,也难有如今的成就。”
林之洋忙道:“是大人太过谦了,之洋可不敢居功,到是和大人几次交易,换来的东西转手买出,反到让我们林家赚了几万两白银。”
林正朔道:“为大人效力,仍是应该。日后大人有所需要我们林家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如果要钱,我林家虽然不算富,但拿个一二十万两白银,还是不再话下,如果要粮,我林家虽然不多,但要五七万石米,也不成问题。你们都听了吗?无论大人找谁,都必须鼎力相助。”
商毅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钱粮之物,我到还有一些积蓄,到是不用了,不过我正想在苏州做些丝绸生意,正想请大先生帮忙。”
林正朔忙道:“好啊!大人真有眼光,丝绸生意我们林家早想经营了,看来还是托大人的福。不知大人需要我们林家为大人做什么?”
商毅看了林之洋一眼,道:“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好,等老人家寿诞之后,我想和大先生仔细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还请老人家准许。”
林正朔怔了一怔,随即又笑道:“这事情当然允许,之洋啊!”
林之洋忙道:“孩儿在。父亲有什么吩咐的?”
林正朔道:“你先把别的生意都放一放,先全力帮助商大人,把丝绸生意给做起来。家里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了。”
林之洋道:“孩儿尊命。”抬头看了商毅一眼,充满了感激的神色。
其实刚才商毅和林正朔的一番对话充满了玄机,尽管林正朔始终都在向商毅示好,但却是站在林家的立场上,代表的是林家的整个家族。而商毅在话语中却一直强调,自己是和林之洋合作,表示自己在林家只认林之洋这个人。最后还迫使林正朔当众同意,让林之洋参与自己的丝绸生意。林之洋自然是十分感激,这样一来自己在林家的地位将大大加重。
尽管最后林正朔让自己不要操心林家其他事务,其实就是一个危胁,示意要剥夺林之洋在林家的权力。但林之洋并不但心,因为一来自己以经在浙江商界积累了不少人脉和产业,缺的只是一个靠山,离开林家一样玩得转,二来现在的林家还离不开自己,最多半年,林正朔还是要让自己出面来处理林家的事务。
林之湖和林之泊脸上却都露出很不耐烦的神色,他们听不懂这些话里的玄机,只觉得充满了铜臭味道,对商毅也更为鄙视。
第二卷 落日篇 第一二七章 林府寿宴(二)
这时有一个家人进来,道:“禀老太爷,大老爷的大少爷,大姑娘、二少爷都以经到了。”
林之洋听了,赶忙起身,一脸喜色,道:“他们总算是赶回来了,没有误了时辰。”
林正朔听了,也吴道:“让他们进来吧,都是为了林家的生意,在外面奔波,也不容易了。”
家人下去了之后,林之湖却对林之洋道:“大哥,旭升以经成年,也该顶家立户,就算了,但旭进年幼,正是多读四书五经,潜心苦学的时候,日后也好为我们林家争脸,你却让他学什么经世济用,格物致知之术,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更何况凤舞一个女孩家,你也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这也太失我们林家的体面了。”
林之洋刚要说话,林正朔摆了摆手,道:“今天就不谈这些事情了,也不怕让商大人笑话吗?”
正说着,外面以经走进来二男一女三个人。为首的男子约有二十五六岁,长得到和林之洋有六七分相似。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眉目如画,肌肤赛雪,清丽明媚,艳光照人。到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这到还没什么,最奇怪的是她居然穿着一件西式的连衣的白色长裙,长长的裙摆一直拖到地上,缀满了复杂而美丽的花边,腰部用一条宽带紧身束起,显露出苗条修长的身材;由其是从两侧下垂到胸前的两绺绣发,被烫成云卷形状,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纯银的十字架,到是一付十足的欧州贵族妇女的打扮。在这少女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还是一脸稚气。
在场的众人一下都被这洋装少女给惊呆了,就连商毅也差一点产生了错觉,是不是遇到穿越的同行了。
三人径直来到屋中,一起跪倒在地,给林正朔行大礼,道:“爷爷。”
林之洋一边坐着,脸上也十分尴尬。林之泊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道:“凤舞,你这是穿的什么衣服,真是有伤风雅,成何提统。”
这少女正是林之洋的女儿林凤舞,因为她常在马尼拉居住生活,因此也常作西式穿扮。林之洋到也知道,不过想着入乡随俗,也没没有多管,只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就这样穿着一套西式服装回来。
听了林之泊说,林凤舞道:“这是干系腊人的衣服,我从马尼拉回来,穿这身衣服又有什么?当年赵武灵王不还学过胡服骑射吗?”
林之泊正要再说什么,林正朔赶忙道:“好了,好了,凤舞,快去换衣服,这不是只有咱们自家人,还有这么多的客人在呀。”
林凤舞这才起身,回自己绣房去换衣服,林之泊还追着道:“记着,把头发也弄直了。好的不学,偏偏要去学夷婆子。人不人鬼不鬼后,像什么样子……”
他还要再说,林之湖赶忙拉了他一把,道:“五弟,今天就少说两句吧。”
林正朔也苦笑了一声,转头又对商毅道:“大人,让你见笑了,之洋实在是教女不严啊!”
商毅笑道:“不过是穿件衣服,又有何妨。泰西诸国的妇女,都是如此穿着。我昔日游历泰西诸国,见得多了。今日见了,到是让我又想到不少往事来。”
林之洋见商毅并不以为怪,也放了心,赶忙又叫过那两个年轻人来见商毅,年长的是林之洋的长子林旭升,年幼的是次子林旭进。现在林旭升以经是林之洋的得力帮手,主要掌管海外部份生意,林凤舞和林旭进也常在马尼拉居住,这次他们兄妺三人是专程从马尼拉赶回来。
就在这时,又有家人进来道:“禀老太爷,现在有冒襄冒公子,陈贞慧方公子来为您老拜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