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确不满意孩子的生母,可他更不愿意给孙子配个庶出,贺明达在他心里实该千刀万刮,可如今为了承吉,就只能把贺氏的女儿配给承吉当正妃,从小订下亲事来。
虽是贺氏的孩子,可武将的女儿大多身子健壮,贺氏守完了孝,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承吉胎中便有弱症,确得配个身子壮些的,可惜魏宽如今没有孙女儿,若有了孙女,这门亲事一结,他心中大石就又落下一半。
魏宽出了宫门,一路沉默着回到魏家,家中人来人往,都是给女儿预备嫁妆的,这些年来正元帝赏赐的缎子绢帛总算有了用处,打头面裁衣裳,都知道魏人秀一嫁就要去龙门山,怕那个地方清苦,魏夫人给女儿办了一份厚厚的嫁妆。
贺氏顶着肚皮指派下人搬箱笼,魏家的库房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在一处,要找什么费尽了功夫,香料两箱,毛皮料子三箱,缎子绒料塞得手都插不进去。
下人替贺氏搬了玫瑰椅来,贺氏才刚坐下就见公公立在回廊下,又扶着腰要站起来行礼,魏宽摆一摆手,又看了一眼贺氏的肚皮,不论如何这胎且得生个儿子才好。
贺氏不明所以,依旧站起来目送公公离开,转头又替魏人秀备起嫁妆来,打听得知龙门山比京城冷得多,又给她添了三箱毛皮料子,除了她自己,也可以送给婆婆妯娌做人情。
正元帝有意把魏家的孙女儿配给承吉当正妃的事,瞒不过秦昭的耳朵,隔了一日他便知道了消息,卫善蹙眉沉吟,他们着意把魏宽拉上晋王府的船,正元帝也在给魏家加码,魏宽荣宠已极,国公之上也再没有什么能封给他的,便许给他一个皇后位。
若贺氏这一胎是个女儿,正元帝只怕立时就要定下亲事,跟着便会下旨意立承吉为太孙,魏家姑娘落地便成了太孙妃,两人长大成婚,承吉登基,魏太孙妃再生下孩子来,天下就再没有比魏家更显赫的家族了。
这样的富贵尊荣,若是原来,魏宽岂会不动心,对他来说,这是恩宠也是信任,可那张白狼皮一送,儿子总比这个还没影的孙女更重,秦昭赌魏宽会选魏人杰,卫善也是一样。
第二日卫善进宫请安,在紫宸殿里见着了个穿着金红袄裙的小姑娘,同如意一般大,耳朵眼里扎着金丁香,胸前挂着金璎珞。
卫敬容冲她招招手,先问她早上用饭了没有,跟着又问她道上结了霜好不好走,七八句说完了,这才道:“这是奉恩伯家的姑娘。”
那便是太子妃哥哥的女儿,卫善看这小姑娘生得确是玉雪可爱,从襟边取下一只宝石蝴蝶来赏给她,小姑娘既然进宫,便是在家狠学了规矩的,双手接过去,规规矩矩道声谢。
座中坐满了人,徐淑妃在,乔昭仪也在,几个人把目光换过一回,今日是承吉从紫宸殿回东宫的日子,太子妃特意在这时候把娘家的侄女儿接进宫来,用心一目了然。
卫善夸了那小姑娘两句聪明活泼,便捧了茶慢慢吃着,太子妃这一步棋其实没错,办法也对,人挑的也对,小姑娘模样出挑,规矩看起来也是早早就教过的,只不知道这是奉恩伯夫人想出来的法子,还是她自个儿想的法子。
若是承吉地位稳固,太子妃欲让娘家侄女配给儿子当正妃也是寻常,甄家如今是出身也够了,情宜也够了,可承吉的位子还不稳,正元帝恨不得明儿贺氏就能生下个女儿来,把魏宽牢牢绑在承吉身边,好看护孙子安称承继大位,有这一桩大事摆在眼前,太子妃的侄女,至多是个良娣。
若是叫正元帝知道,太子妃打起了这个主意,还不知怎么恼怒呢,可看正元帝的样子,并不知情,卫善在心里过一遍,赞了一声茶好,说上两句话,便听见卫敬容便对太子妃道:“承吉今儿该回东宫了,知道你惦记着,赶紧去罢,给他多预备些爱吃爱玩的。”
太子妃立起来谢恩,甄家的小姑娘也奶声奶气和各位娘娘拜别,徐淑妃几个都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后宫子嗣不丰,正元帝又只有如意一个女儿,平日里这些娘娘们就都爱如意,可对这个小姑娘却都只是笑一笑,赏几块点心。
谁都没往正元帝面前去说多这一嘴,连杨宝都甚是乖觉,卫善看她眼中暗含得意的神色,心下了然,这个主意只怕是杨宝盈给太子妃出的。可甄家早早就教起孩子规矩来,未必就没有这个心思。
这已经不是甄家女儿头回进宫了,每隔上三五日,她便要进宫来,与承吉玩上半日,小孩儿家得了新玩伴总是高兴的,这个玩伴又和他同辈,两人正是要好的时候。
卫善当着杨宝盈的面,依旧与卫敬容如常说话,才刚一扫而过,仔细一看才发觉得宓充容不在殿中,正自疑惑,结香进来报喜:“宓娘娘娘诊出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