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看着小护士那张急切关心的脸,心里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原来,原来……两年自从她看到那个透明人开始,一切就被安排好了——老公知道会发生车祸,也知道柳心会在他车祸之后悲痛欲绝而走上绝路,于是从两年之后回来,为的就是让自己怀孕,好在他走后不至于伤心过度。
为了宝宝,柳心会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好你个杜明越啊!——
好你个杜明越!
好你个……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的落下。小护士忙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柳母、杜母见状,也是暗自抹泪。她们服侍着柳心躺好,叫医生的叫医生、打电话的打电话,屋子里顿时又忙成一锅粥。柳心微微抬起手,无名指上两枚戒指依然璀璨。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正规律地跳动着。
柳心忽地记起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张嬷嬷送来的云南特产,老公并不爱吃,然而‘杜明越’却会在叁更半夜、偷偷摸摸躲在厨房把它吃完。那时柳心还笑他,饿了就跟她说,何必吃冷食?眼下她却是知晓了。
杜明越回来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查明真相;
他是为了她能够活下去。
之后的事情也不甚了了,无非就是医生来问了些问题、柳母劝女儿想开些、杜父和柳父回来看了柳心一会儿又匆匆忙忙出门准备杜明越的葬礼。同一天,同一家医院,两家人经历了叁场生命的来去——原本的叁个家庭,如今也变成两个;曾经是两代人,现在却突然有了第叁代。
是喜还是悲呢?
大概,只有接受罢。
两天后,柳心出院。
五天后,葬礼如期举行。
干净通透的墓碑上,年轻的男子爽朗地笑着。略下着小雨的天空下,杜母抱着遗像嚎啕大哭。她头发里长出许多白发——柳心觉得,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杜父神情憔悴,搂着妻子一句话也不说。柳父柳母站在一旁,均是垂手默立。
墓园的草地青翠盎然,在雨水的浇灌下茁壮成长。旺盛的生命力疯狂地铺满这一片宁静的土壤,把所有的往事都掩埋在地底。那些没来得及说出的话,那些始终未曾表白的感情,终究是结束在这狭窄的十平方米之内了。
柳心没有撑伞,站在雨里。
雨水打湿了她干枯的唇瓣,顺着唇纹滴下来。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蹲下来平视墓碑,然后轻轻吻上去。
“明越,我会好好活着。”
照片里的男人对她微笑,用他永远叁十岁的眼神。
不会再有人回答她了。
ps:有点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