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石咏暗自寻思,贺元思这话的意思,到底是打算拉拢自己,帮着“八爷”在江南做点儿事儿;还是要他对这贺郎中在江南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甭管这位“八爷”,在贺郎中口中有多么“贤”,要石咏去站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会敢的。

因此,待到贺元思费了好一番说辞,口干舌燥地说完,抬手饮茶的时候,石咏依旧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分郑重其事地向贺元思开口:

“请问贺大人……”

“八爷是谁?”

贺元思:……?

作者有话要说:  石呆呆:你们说,我是不是演得太浮夸了?

注1:三大织造的职能,引用自度娘。

注2:史家据说影射苏州织造李煦之家,李煦两子,李鼐李鼎,但因为李煦一直活着,这俩兄弟其实一直没有袭苏州织造的职务。本文这里沿用红楼设定。

第53章

贺元思紧紧盯着石咏, 努力试图判别他是真啥还是假呆。若说此人是真傻吧,早先在微山湖的时候, 明明表现得很精乖;可若说此人不呆吧, 身在官场, 竟然不知大名鼎鼎的“八爷”是谁?

贺元思盯着石咏看了半天, 看得石咏心中直发毛,深刻反省自己的“演技”是否过分牵强了。

结果贺元思自己也想明白了:石咏若是真傻,小小一个笔帖式, 他着实没有替“八爷”招揽至麾下的必要;可若他这是装的, 便是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态度,“八爷”那边, 石咏可不敢攀附——贺元思只想, 反正“八爷”的这条大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至于石咏么,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到时他也怪不了自己没提携。

一句问话, 便令贺元思下定决心放弃石咏。他话锋一转,竟绝口再也不提官场上的事儿,反而提起苏州风物来。他此前来过苏州一趟, 这时如数家珍, 将苏州著名的景致并风土人情之类,一一给石咏介绍了一遍。

少时船抵苏州码头,贺元思与石咏都来到舱外船舷上。

待看清了立在岸边准备迎接的人,贺元思少不了有些激动, 说:“竟是忠靖侯亲至迎接。”

石咏抬眼望去,只见岸上乌泱泱立着苏州织造的大小官员,其中一人穿着侯爵袍服,十分显眼。

这样的欢迎程度,石咏想,也难怪贺郎中激动。京中五品遍地走,贺元思在京城少不了夹着尾巴做人的,这时到了地方上,竟受到这样的礼遇,由一名侯爵大人亲自迎接。

可仔细想想,忠靖侯史鼎未必真的是来恭敬迎接贺元思,更多,是向贺元思背后的“八爷”,表个态罢了。

一时众人弃舟登岸,史鼎见过贺元思,两人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贺元思又向史鼎介绍了石咏。

史鼎见石咏年轻,少不了多打量几眼。旁边贺元思却悄悄向他使个眼色,摇摇头。

史鼎当即明白,点头向身后跟着的长随示意。

立即便有史家仆从赶上来帮石咏接了行礼,同时告诉石咏:“石大人,您的这些行李,我们替您先行送回下榻之处可好?”

石咏点点头,反正他也没带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事。

另外又有几名清客相公模样的人过来,先是将石咏啧啧称赞了一番,赞了他一番“年轻有为”,接着又问:“石大人是第一次来苏州吗?”

石咏又点点头。

对方立即极为热情地拉着石咏要走:“既是第一次来苏州,便让在下带大人游览一下苏州名胜,包管大人满意,包管满意——”

颇有些后世在旅游批发市场揽客的导游模样。

石咏抬眼看向贺郎中。贺郎中点点头,说:“小石啊,初到地方上,也没有着急的差事。你既是第一次来,便随他们去看看吧!”

贺郎中越是一副体恤下属的模样,石咏就越觉得这里面不寻常。眼见着史鼎与贺元思已经在交头接耳,似是有要紧事准备相商,石咏便决定做个知趣的,一点头,谢了史侯与贺郎中,随那几名清客相公离开码头。

这几名清客相公看上去像是史侯专门安排了,招待外地来苏州的官员游山玩水的,对苏州各处名胜十分熟稔,当下带石咏去了虎丘、寒山寺、馆娃宫等地。

这几处不愧是名胜,早春微寒的天气,也是游人如织。

这里的小手工业也似乎格外发达,虎丘外面都是些小商小贩,售卖当地土产的,各色丝绸、扇子、茶叶……各色货品、琳琅满目。

更有趣的是,石咏只随便在这些小摊贩跟前流连,他身后跟着的清客相公立即做出一副准备掏钱的样子,似乎只要石咏一问价,便会掏钱,将石咏看中的货品全部买下——不过是想变相贿赂罢了。

可石咏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只边走边看,最后什么也没买,只在虎丘外面一家专门塑泥人儿的小摊跟前,自己掏了几个铜板买了个小泥人。这泥人圆头圆脑,白白胖胖,可是五官看着多少有点儿像弟弟石喻。石咏便自掏钱买了这个,打算带回去送给弟弟。

清客相公们见石咏转来转去,最后只买了一只小泥人儿,惊讶之余,大多心里暗暗添了些鄙夷。待到了馆娃宫,这些人渐渐地也懒得给石咏介绍这吴宫遗迹了,石咏乐得自己观看,什么吴王井、西施台、观花亭、弄月池之类,只也不知是后人附会,还是当真与西施有关。

可笑这馆娃宫外面,还有人叫卖“西施浣过的轻纱”,说是绝对真品。石咏暗暗心想,两千多年前的织物若是能这样轻易保存下来,那现代他那些专门研究保存古代织物的同行,就都直接转行算了。

石咏花半日的功夫,走马观花地“游遍”了苏州名胜,回到苏州织造衙署旁边的驻地,正遇见忠靖侯史鼎与贺元思携手出来,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石咏心中有数,知道史鼎是找了个由头将自己支开,然而他面上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心存感激的样子,对史鼎谢了又谢,感谢织造府安排人,带他饱览苏州风物。

到了晚间,史鼎主持席面,给贺元思和石咏接风。其间保龄侯史鼐也从繁忙公务之中“拨冗”出席,与贺元思和石咏见上一面。

看得出来,贺元思的心情并不能算很好,甚至脸上多少带了点儿为难之色,有时难免埋怨地看一眼史家这对“一门两侯”的兄弟俩。

史鼐则完全不看贺元思,不接他的眼神。少时借口“公务繁忙”,径自告退。

史鼎却殷勤劝酒,见此情形,少不得又叫了两个弹琵琶唱苏州弹词的少女出来,用一口软软的苏白唱曲儿给贺郎中“解闷”。贺郎中真是个曲子痴,听着这弹词新鲜,渐渐地也放下心事,竟循着拍子,和着曲声,也一唱一和起来。

而石咏则在一旁闷声发大财,将席面上一道道精致的苏式菜肴尝了个遍。京里的“松鹤楼”虽说也是做苏式菜肴的,可为了迎合北人口味,多少有些改良。这史家席面上的菜肴,才是真正地道的苏帮菜,用料上乘、鲜甜可口——石咏干脆让自己成为一个地道的吃货,整个一席下来,话都没说上两句,尽忙着吃了。

他偶尔一瞥,能见到史鼎那边鄙夷的眼光递过来,估计对方已经送了自己四字考语:“酒囊饭袋”。

石咏索性冲这位忠靖侯“嘿嘿”一笑,史鼎的涵养功夫极好,鄙夷的神情一闪而过,脸上马上挂满了温煦的笑,似乎望着自家子侄一般,只说:“石大人,慢品便好,慢品便好。若有特别喜欢的,回头吩咐一声,叫厨子再做了,送到您客房去!”

真当他是饭桶了。

少时宴毕,史家下人送贺元思和石咏回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