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2 / 2)

十四阿哥一人鹤立鸡群,指着发妻的鼻尖道:“你……你竟敢胁迫爷!”

十四福晋一点儿也不动气,只说:“妾身不敢,妾身和吴妹妹……大家一起都在劝着爷!”她与吴氏所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十四阿哥这一下子终于没脾气了,盯着身边的妻妾看了半晌,冷冷地道:“爷先随你回去。莲儿这里,不许你迈入此间半步。爷下次来时,若是她有半点损伤,掉了半根头发,爷都与你算账!”

说着,十四阿哥大步迈上十四福晋带来的车驾。车驾宽敞,原本足够两人并乘,但是十四阿哥上车之后,十四福晋在车驾外面行了一个蹲礼,随后那车驾便往东去去了。

十四福晋见车驾离开,终于轻蔑无比地冷笑了一声,眼神扫过兀自伏在地上的吴氏,随即头也不回地上了随后而来的另一车驾。车辙声隆隆,从百花深处离开,吴氏所居的小院,门板亦是“啪嗒”一声,就此关上。

“石官人,您此时再离去,便无碍了!”张菜园提点石咏。

石咏悬着一颗心,实在不知自家二叔是否会借着这趟机会与十四阿哥一道回京。若是石宏武回来,遇上的可绝不是如此妻妾齐心的场面,而是两房妻室,谁也不让谁。

他匆匆谢过张菜园,见百花深处胡同里已再无旁人,便锁了园子,一路向南,赶回外城去。他心中一直装着二叔石宏武的事,便当真在椿树胡同口见到了石宏武。

而石宏武此刻,正满怀感触,立在琉璃厂大街的另一边,远远望着立在椿树胡同口的王氏。

原来今日是椿树胡同学塾姜师娘的生辰,王氏特地提了贺礼去贺寿的,在姜师娘处稍坐了一会儿,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王氏告辞,姜师娘将她送出来,两人在椿树胡同口附近话别。

王氏嫁了石宏武将近十六年,可如今她依旧保养得宜,一如二十多岁时的样貌。这一来是因为她的性子一向淡泊,二来也是因为这许多年来,石大娘和石咏一直照顾她们母子,王氏自己没吃过什么苦,也不用成日忧思。因此此时的王氏,在石宏武眼中,几与当年初见时没有多少分别。

“老爷!老爷!”此刻孟氏已经赶到了石宏武身边,眼一瞥,已经见到了远处立着的王氏。但是她装作什么也没见到,只非常体贴地扳过石宏武的胳膊,柔声问:“老爷,给父亲挑下的那只粉定蒜头瓶1店家已经包好送上车驾了,咱们走吧!”

石宏武却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孟氏手中抽了出来,低声道:“今日是我抵京头一日,自是要去伯府拜见老太太和兄长的。怕是有不少别来之情要与兄长倾吐,今晚许是宿在兄长处。夫人……夫人勿怪!”

孟氏的眼光在石宏武脸上转了一圈,笑道:“这是人之常情,妾身自然不会责怪夫君。父亲那里,妾身先去。那只粉定瓶,我便也说是夫君重金买下相赠的好了。”

石宏武点头,心里感慨孟氏为他想得周到。可是孟氏越精明,越周到,石宏武便越觉得被对方牢牢掌控着。

他目送孟氏离去,再回头时,王氏也已经走得没影。他一时立在街面正中,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石宏武脸上这份迷茫,全教候在一旁的石咏看在了眼里。

第299章

一时石咏回家, 先钻进了东厢,将他在琉璃厂当街所见到的情形, 一五一十地说与架上那几件文物知道。

“咦, 这样听起来, 你家二叔, 似乎还有些可以争取的余地?”一捧雪最先插嘴。

红娘的瓷枕则表示它是最有发言权的:“我知道,我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啊, 心里一般装着两个女人, 一个在碗里,一个在锅里, 所以总是有人说,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么……”

武皇的宝镜当即“呸”了一声, 道:“男人们一个个的都是贱骨头!咏哥儿, 朕可不是在说你!”

石咏听着尴尬非常, 红娘却兴趣十足,追着武皇问,若是男人心里会装两个女人, 那女皇心中, 又会装多少个男人。

“一个都没有,不过逢场作戏耳!”武皇答得霸气,石咏在一旁咋舌,心想武皇毕竟是武皇。这话, 他信。

“不过男人都是这样,眼前一个,心里一个,心里装着的那个,总不是眼前的那一个,总觉得心里头盛着的比眼前的好,可是一旦得到了心里想要的,却又会生出不足,觉得没在身边的那个才是真的好……”

石咏琢磨了一阵,说:“史上有个文人说过,男人心里大多装着两个女人,一个是红的,一个是白的,若是娶了白的,白的就成了衣襟上的白饭粒,红的是心口的朱砂痣;一旦娶了红的,红的就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依旧是床前明月光……”

他其实就是想向眼前的这几位“前辈”们请教,是不是这个理儿,没想到红娘和武皇异口同声地问:“这话是谁说的?”

石咏挠挠头:“……是,是位才女!”

“说得如此精辟,想必是位了不得的才女,朕怎么没有听说过?”武皇叹息一声。

“可是她看得这么通透,自身情路想必坎坷吧!”红娘担心起来。

石咏:……二位,这么犀利真的好吗?

“如今你二叔就是这样,有两个女人在他面前,性情迥异,但是都为他养育了儿女,一个是有了功名的长子,一个膝下有一子一女。”武皇将这事儿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分析。

“你二叔忘不了年少时交付了深情的女子,到头来却发现他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他若与你二婶在一起,只要他一见到对方,就会回忆起昔日曾经默默忍受的那些内疚与痛苦。”

“刚进京来的孟氏有本事有手腕,将一切诸事都打点得妥当的,在外人看来,她绝对是你二叔的良配,然而她喜欢管着男人,你二叔与她相处时分毫不觉轻松,所以孟氏迫得越紧,他就越怀念最初对你二婶心动时候的日子……咏哥儿,摆在你二叔面前的,就是这么个难题。”

红娘听了,兴高采烈地赞成:“陛下说得对!”

石咏却道:“可这不是我二叔造成的!”

虽然这事儿难以置信,可他还是愿意相信石宏武的操守,相信他若不是重伤失忆,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二叔本不至于落到眼下的这个窘境。

“是,这的确并不是你二叔的本意,只是你二叔比较倒霉,被人利用了而已。”武皇说得轻描淡写,没把石宏武这个倒霉蛋放在眼里,“眼下也并不是你二叔错没错的问题,眼下最紧要的,是你二叔究竟会指谁为正房。”

武皇沉下声提醒石咏:“咏哥儿,你必须明白这一点,这种时候,你二叔心中对两房妻室存着多少感情一点儿也不重要。甚至你二叔未必能自己做这个选择,最终做决定的,其实是利益!”

石咏听到这里,眼前似乎亮了亮,随即又有乌云弥漫,一时间看不清方向。但是他赶紧起身,郑重向武皇道谢:“谨受教!”

石宏武如他所言,当日便去忠勇伯府拜访。当初他即将升任参将的消息从西北传来,伯府上下便一起为他高兴过一回,如今石宏武本人归家,伯府上下,老太太富察氏,富达礼庆德等人一概都表示欢迎。

富达礼与庆德在伯府设宴,为石宏武接风洗尘。当晚石宏武便在富达礼的外书房混了一晚。第二天晨起时,富达礼劝他:“四弟,有些事,回避不了,光躲着不是办法。趁你这次在京,有些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个主意,做个决断才好。”

石宏武无法,只得诺诺应了。当日孟氏便过来伯府相请,石宏武没有办法,只能过去,拜见孟逢时。

这时孟逢时已经升了陕西粮道。早先他曾帮着年羹尧整饬陕西官场,清查亏空,免了好几名官吏的职务,折子送到京中来,康熙皇帝一概都允了,还在折子上批,赞这孟逢时既是能吏、又是廉吏,又说他是年羹尧手下第一得用之人,很是勉励了一回。如今孟逢时在人前非常得脸。

孟逢时暂住在女儿这里,见到石宏武过来,便命哥儿与姐儿一起过来拜见父亲。

石宏武当即问了问石唯的学业,和真姐儿的女红功夫。他听说石唯如今在瓜尔佳氏族学念书,学得甚好,便欣慰地冲孟氏点点头,又勉励了唯哥儿几句,却冷不丁想起石喻,那孩子,小小年纪,当初连进族学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已经是个举人了。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石喻的资质上佳,而王氏教子有方么?王氏向来沉默寡言,对石喻的教养一个字更是都不会多说,但人家就是教出了一个中举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