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2 / 2)

十六阿哥与石咏听说,无不精神大振。十三阿哥又问:“那两处毕竟不同京里,你一人也分身乏术,无法下到地方上去亲自主持发这国库券的大事,有什么法子能确保两处一定都能筹到足够的银子吗?”

石咏想了想,转向十六阿哥,问:“十六爷,您替我想想,认识不认识来自广州的皇商,最好是开钱庄、票号之类,做与钱相关的生意的,又有些实力的。江南那里我认识一位,这事儿交给他应当没问题。广州那边,您看看能不能推举一家有子弟在京城的,我来和他们谈。”

十六阿哥好奇地问:“谈什么?”

石咏笑道:“谈包销啊,这次要让他们承销所有的国库券,若是销不出去,他们就将没销出去的那部分吃下。这个就是‘包销’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此处引用的两处雍正批语原文,都是对年羹尧说的:

-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才能够上对天地神明。尔用心爱我之处,朕皆都体会得到。我二人堪称古往今来君臣遇合之榜样,也足可令后世钦慕流涎矣!

-从来君臣之遇合私意相得者有之,但未必得如我二人之人耳。总之,我二人做个千古君臣知遇榜样,令天下后世钦慕流诞就是矣。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

另外再摘两条,也是对年羹尧说的:

-朕不为出色皇帝,不能酬谢尔之待肤。尔不为超群之大臣,不能答应朕之知遇。

-朕此生若负了你,从开辟以来未有如朕之负心之人也。朕一切赏罚,若有一点作用笼络,将人作犬马待的心,自己亦成犬马之主矣。

雍正还有很多好玩的批语,比如雍正元年湖广总督杨宗仁向雍正帝的请安折,奏折中雍正将杨宗仁奏称“奴才”用朱笔抹去,批改“臣”字,并在旁书“称臣得体”;

批石文焯折:喜也凭你,笑也任你,气也随你,愧也由你,感也在你,恼也从你,朕从来不会心口相异。

浙江有个叫王钧的道员要捐四万两银子修筑西湖附近的建筑。雍正批示:“让他捐,他若是不捐,朕便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他这些年做官的名声太差了,让他出钱消灾好了。”当雍正发现自己记错名姓张冠李戴后,又批:“岂有此理,朕大错了!朕错记名字,王钧做官名声好得很,误作马钟华了。惭愧,惭愧。”

是个性情中人。

第374章

石咏口中的“包销”, 是承销方式的一种,即请人代为向公众发行证券, 若是发不完, 承销方就得一口将没发完的全吃下去。

当然承销方自掏腰包买下的国库券, 也一样有利钱可以拿, 承销方也不会亏。而且作为承销方,京里多少会给一点辛苦费。但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对于这些皇商而言, 皇家所交付的信任, 以及因此而带来的声誉,才是他们最大的收获。

江南那边, 石咏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薛家。如今薛蟠正在江南, 正好可以主持此事。广东那里因为有两个月的功夫,可以稍缓一步, 所以石咏拜托怡亲王庄亲王两位, 帮忙再物色一名常驻广州的皇商。

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都无异议, 并由十三阿哥代为将此事禀报雍正皇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石咏自去寻薛家留在京中的掌柜。那名掌柜在京中发售国库券的时候,就已经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已经给薛蟠去了信。如今这好事竟然找上门来了, 掌柜自然是满口答应,赶紧命人快马南下,将这天大的消息送往江南薛蟠那里。薛蟠那里立即开始准备造势。

石咏则安排将早先在织金所负责发售国库券的掌柜送到江南去指点,同时在京中开始印制统一规格的国库券和记录买家的账簿, 等到薛家准备的差不多,这些必备的东西也已经运到了江南,薛家便可以开始着手发卖。

在给薛蟠的信件中,石咏特地嘱咐这位“老铁”,千万尽量将国库券销给寻常百姓,千万别几家大户自己分销全部吃下了事。他知道薛蟠的脾气,知道这位很可能怕麻烦,做得出来这种事儿,而且说实话,五十万两,三个月的周转,薛家自己一家,可能也是拿得出来的。但这第一期是个面向百姓的窗口,一个渠道,力争通过这个渠道,让百姓树立一个“国家信用”的概念,这绝对比向几家大户“借钱”来得更有意义。

这边江南与广东的事一旦安排下去,石咏又以十三阿哥的名义,知会顺天府、江南、广东等地的官员,要求严防有人借此机会,制作仿冒的国库券,冒充国家信用,骗取普通百姓的钱财,一旦发现,则严惩不贷。

十六阿哥好奇:“你怎么知道会有人仿冒?”

石咏解释说:“只要有利可图的事,就会有人去做!”

十六阿哥半信半疑,也没往下追问,岂知半个月后,当真顺天府与江南等地都有人发现有骗子制作了仿冒的假券,兜售以骗取钱财。好在地方官得力,迅速处置了,并且在城市与富庶的乡村之间巡逻,通告百姓,所有的国库券都在官府附近定点发卖,不可能有人上门兜售,请广大百姓与市民千万不要因为贪小便宜而受骗上当。

这几个措施一出,各地借这国库券行骗的现象便基本杜绝了。

没几日功夫,江南那边送信过来,说是国库券销售一空,薛家本要包销的,可是实在是没剩下什么,所以薛蟠向石咏满满的抱怨了一番,说是下回这种好事,一定得给他多留点才行。

薛家售罄了五十万两面值的国库券之后,甚至不需要通过漕运将现银运入京中,只是通过自家钱庄调度,又动用了相熟的几家钱庄在京里的头寸,三日之内,户部就收到了这笔款项,效率之高令人咋舌。十三阿哥听说这五十万两银子入库的时候,正在写字的手都抖了抖,最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这样的人家确实有能耐,只是以前都没有好好用起来。”

石咏想想也是,各地的钱庄票号,一旦树立了信用之后,便能够通过各处机构网络实现头寸的调拨,绝对胜过运送真金白银,几乎已经是后世意义上的“汇兑”了。只不过具体的他都不懂,便只能附和一两声,不再提其他了。

江南这边的国库券销售成功了一回,而广东那里只要依葫芦画瓢就行,不用额外担心。石咏连轴转忙碌了好些时日,终于能放松下来,十三阿哥给他争取到了一日休沐。

这日他便抽空邀宝玉喝茶,顺便贺他乡试得中。

今年的乡试恩科,宝玉果然中了举人,算是没有白费他苦读多日,以及姜夫子指导的一片苦心。石咏见到宝玉的时候,见宝玉也没有过多欣喜,也未新添郁闷,显是心结已解,心态终于放平了。

宝玉则多谢石咏的安排,在临考前,姜夫子与石喻都帮了他很多的忙,指点了他不少需要准备的,好些事甚至是贾政夫妇都未想到的,这令宝玉极为感激,见了石咏赶紧连声道谢。

石咏赶紧摇手:“客气客气,你考举人的时候我甚至都不在京里,你再这样谢我,就太见外了。”

宝玉面上终于露出笑模样,不好意思地说:“都是石大哥的一番话,让我明白了些事。”他低头呷了一口茶,这茶楼里没有上好的冬茶,眼下这茶盅里不过是寻常二等三等的茶叶,宝玉也一样喝得有滋有味。

“石大哥,我总算是明白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又道是‘此事古难全’,我以前一味执着,不能放下身段去适应这世道,又明知愧对父母家人,心里着实难过。”宝玉说。

“而如今,我就只当这世上有两个我,一个我是父母的好儿子,老太太的好孙儿,承欢膝下,仕途上进,将来不会辜负了谁;另一个我,则只想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像石大哥说的那样,将这世上种种悲欢聚散,都一起记下来,留待以后,或许会有人明白我……”

石咏点点头,道:“宝兄弟,你须记住,世上不止你一人如此,也不止你一人在体会这样的内在冲突。只是像你说的,此事古难全。唯独看你的选择,是去勇敢地承担责任,还是追求内心的释放……或许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人是能够做出不同选择的,只是你还未到那时候而已。”

宝玉:几个月不见,石大哥说话愈发深奥了。

两人坐在茶楼上谈谈说说,石咏也从宝玉口中听了几件京中的八卦。这时候有茶博士过来,对这茶楼上的客人说:“各位,有说书的先儿过来,想捡精彩的说上两段,各位,可会搅扰诸位?”

茶楼上坐了八成满,大部分都一叠声的叫好。石咏见宝玉没有异议,他便也没有出声反对。

便有个说书先生随身带了一只手鼓,走上茶楼,先是向四周团团作了个四方揖,老实地说了一段“各位都是衣食父母”,“有钱捧个钱场”之类的话。接着便抽出一支细细的鼓槌,在那面手鼓上“咚”的一敲,说:“老段子大家想必都听过,东周、三国、隋唐、两宋……这都不新鲜。今儿咱来给各位说个最是新鲜热辣的。”

“青海战事,诸位都知道吧!青海汉王罗卜藏丹津反叛,朝廷大军前去围剿,这奉旨领兵的,就是那一向威名赫赫的年大将军年羹尧!”

底下便是一起拍手叫好。更有人没口子的称赞:“年大将军,那是顶顶厉害的大将,以前的大将军王也没他厉害吧!”

石咏在一旁微吸了一口冷气,他着实没想到,这个时代竟会有这么大胆的说书先生,竟能拿这么“新鲜热辣”的“时事”来当说书段子当众说。

“年大将军原本在陕西驻扎,一听说青海有变,那是立即飞马疾驰西宁救援。岂料那罗卜藏丹津想要先发制人,他帐下有一名国师,据说有神机妙算之能,掐指一算,算出年大将军即将抵达西宁,立即禀报罗卜藏丹津……”

“罗卜藏丹津道,哇呀呀呀,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