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松林镇(八)
两排盾牌手举着半人高的盾牌,弓着身子往前推进,他们虽然害怕,可军阵后面的督战队已经顶了上来,退后也是个死,而且死了还没有抚恤,还不如往前压上去,只要不死就是赚到了。
在两排盾牌手后面,就是已经列阵往前顶的弓箭手。张迁不断的大声呼喊,指挥着士兵们保持阵型。大隋的府兵,曾经创造过不少以步兵战胜骑兵的壮举,对于步兵战术的研究实践,大隋府兵已经到了近乎于极致的地步。
在不断的与草原人的战争中,府兵步兵对付草原骑兵有着一整套的战术,行之有效。张迁算是个读人,对府兵战术推崇备至,所以他训练自己手下的人马,一直是按照府兵的训练方式来进行。
所以他有信心,以盾牌手和弓箭手将燕云寨的轻骑顶回去。
虽然之前长矛手大量的死亡让他失去了取胜的先机,但他觉得自己最起码能挽回局势,纵然不能取胜,也能保证不会再出现大量的伤亡。之前长矛手被燕云寨的骑兵大量杀伤,是因为张迁缺少和轻骑交战的经验,尤其是,他从来没有和突厥狼骑交过手,所以对山李闲这种根据狼骑战术而改进的战术,他一开始就吃了亏。
突厥狼骑的战术,其实归结起来最大的特点就是快。
他们风一样掠过,靠着绝对的速度优势,和他们娴熟的骑术,射艺来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如狼群疯狂的撕咬,一口一口,每一口都能撕咬下来一大块血肉。
李闲对于指挥轻骑作战情有独钟,所以格外重视骑兵战术的变化。他在草原上生活的时间并不短,专门研究过突厥狼骑的作战方式。仔细思索之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有了后来燕云精骑战无不胜的傲人战绩。
但是突厥狼骑的战术,对于骑兵的素质要求极高。突厥人从小就爬上马背,五六岁的孩子就能纵马奔驰,十来岁的少年就能射中奔跑的野兔。他们对战马的艹控到了一种近乎于如臂使指般轻松自如的地步,而中原的骑兵大部分是参军之后才开始训练,起点本身就低了不少。
而要让中原骑兵达到狼骑那样对战马艹控的熟练精湛地步,这要求本身就已经极高。幸好李闲麾下的燕云精骑都曾是大隋最精锐的一批府兵,后来补充进来的士兵,也已经和这些府兵在一起训练超过了两年。
所以,李闲能够指挥骑兵-运用改进后的狼骑战术。
而张迁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缠人的打法,一开始很不适应。
损失了大批的长矛手,这让张迁很心疼,很懊恼,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懊恼也没有一丝意义。
弓箭手开始顶上去整齐的发箭,横向奔行的燕云军精骑立刻就被射翻了不少人。虽然靠着速度,大部分骑兵将羽箭都甩在了身后,可距离实在太近,羽箭太密集,一轮箭雨过后,便有上百名骑兵被射翻。
李闲确实没想到瓦岗寨中还有将领的指挥如此出彩,发现瓦岗寨人马变阵之后,李闲立刻做出了应对。
如果换做一般人,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迅速拉远距离,撤出羽箭的射程之内,但李闲却没有这样做。
没人能看到,面甲遮挡着的李闲脸上露出几分浓重之色。
他将黑刀往前一指,竟然迎着箭雨冲了过去!
其实这道理极简单,撤出羽箭的射程,是顺着羽箭跑,羽箭从背后追来,撤退时候损失必然很大。而迎着羽箭攻过去,这个距离,弓箭手没机会射出第二箭!
损失了数百骑兵,这让李闲心里冒出来的杀气变得更浓烈。
他盯着盾牌手后面那些瓦岗军的弓箭手,杀意在眼神中流转。
……
……
知道主人的心意,大黑马似乎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它高昂着头啾啾的叫了两声,然后猛的跃起,竟是硬生生的从两排盾牌手的头顶上跃了过去,直接踏进了弓箭手的阵列中!
燕云寨的骑兵再次转弯,变横向为竖着冲向瓦岗寨的军阵。骑兵犹如一条蜿蜒飞行的怒吼黑龙,狠狠的撞进瓦岗军的方阵里。
羽箭迎面飞来,最前面的骑兵接二连三的被羽箭射落下来。有的骑兵中箭之后身子掉落马下,可脚还挂在马镫里,战马拖着主人的身子依然向前急冲,士兵的脑袋不断在地上碰撞,头盔被磕落,头颅一下一下的摩擦撞击在地面上,没多久,头皮就被磨去,血肉也被磨去,头骨和地上的碎石沙砾啪啪的撞着。
但是距离实在太近了,张迁的指挥虽然在第一时间挽回了一些劣势,可结果还是没有按照他预计的方向走,燕云寨的轻骑没有被逼退,反而直接撞了过来。
虽然有不少骑兵被射翻,但弓箭手已经没有时间再射出一箭。前队的战马狠狠的踏在瓦岗军的盾牌手阵列上,战马将盾牌组成的单薄城墙撞开,刀子一样切进去,然后狠狠的将血口子撕开。
盾阵被撞开一个缺口,撞飞了的士兵来不及站起来就被燕云寨的精骑用马槊戳死。在钢铁丛林一般的马槊中,一柄黑刀格外的引人注意。
李闲提马越过了两排盾牌手,落地之前回手一刀削掉了一个盾牌手的脑袋。在那断颈中浓稠的血喷出来的同时,李闲已经再一刀将面前的弓箭手砍死。后面的亲兵迅速的冲上来护住李闲的两侧,用盾牌挡住那些弓箭手临死前的反扑。
李闲一刀卸去了一个瓦岗军士兵的胳膊,再一刀将另一人的半边脑壳削掉。黑刀刚收回来,一个瓦岗军盾牌手举着盾牌狠狠的撞向大黑马,他竟然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将大黑马撞开,但是很显然,运气并没有在他这边。
早就已经将厮杀当做家常便饭的李闲又怎么可能给一个小喽啰得手的机会?
他猛的扬起右臂,看着那盾牌手忽然大吼了一声。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