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再将那个人杀了,一切都很顺利。”
长孙无忌低声说了一句,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谢映登前些曰子也问过主公,为什么要放过那人?就算那人已经惶惶如丧家之犬,但只要李渊还存了一分原谅那人的心思,很快他就能东山再起。这个时候不动手,以后再找机会只怕就难了。”
“主公的很多决定你我都想不明白。”
叶怀袖看着长孙无忌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但有些事,咱们做臣子的终究还是要多替主公考虑一些。”
她似乎是无意的说道:“虽然密谍的事我已经不再过问,但很多消息还是知道的比别人早一些。前曰时候,李孝恭在丰水北岸追上李世民的残兵,李世民兵少且士气不可用又正是半渡的时候所以大败,三千余骑兵只剩下不足三百人护着他逃走。李道宗显然是故意手下留情,他以一万四千精骑对付一支残兵,没能全歼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长孙无忌脸色大变,随即摇了摇头道:“这事瞒不住。”
“何必要瞒?”
叶怀袖转身往自己大帐方向走去,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只需比主公知道的快一些就足够了,这件事只有长孙先生去做最合适。”
“是啊……”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报仇这种事,终究还是勉强算得上个不错的借口。”
叶怀袖走进大帐之后在椅子上坐下来,喃喃自语道:“你说先斩后奏这种事总是要惩罚,这惩罚便让我来领着好了。在我回江南之前,无论如何也是要为你多做些事情的。我知道你留着李世民是为了让李渊心里还有惦念,你恰好可以和李渊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大唐的天下还没有一统之前,你不想将身份明朗起来。但这其中变数太多,你不愿意下决心……我便来帮你。”
距离她大帐很远的燕云精骑大营中,程知节看了看面前的罗士信和雄阔海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件事,主公会不会震怒?”
“生气是肯定的”
罗士信想了想说道:“但叶大家说的对,这事不能拖。李世民现在看起来虽然像是狼狈之极,但他若是想要翻身,也只是李渊一句话而已。在李渊说出这句话之前,咱们就先让他再也没有说那句话的机会。”
“我去”
罗士信嘴角挑了挑说道:“这惩罚我领着就是。”
……
……
丰水向东南再六十里便是一大片连绵不尽的山峦,这山处处透着神秘可怕。就算这附近村子里最勇敢的猎人也不敢轻易深入山林中,林子里不只有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还有很多传说中的禁忌之地,只要踏足便是九死一生。
在密林中一条小溪旁,李世民将自己的铁盔摘下来随手丢在一边,难掩疲乏的靠着一块大石坐下来,嗓子里干渴的几乎能冒出烟来。可近在咫尺的溪水他却不敢喝,刚才两个裂虎营的骑兵掬了水喝,没多久就七窍流血而死。这水中到底有什么毒物谁也说不清,但众人宁愿嗓子干着也绝不敢再去尝试。
看着身边只有不足三百骑,李世民自嘲的笑了笑。
“为什么?”
他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道:“为什么你要瞒着孤?你是太子身边的人,却从不曾告诉过孤你竟是他亲卫的四个统领之一。当初我说能帮你,让你在太子面前舞一曲天籁梵舞,你舞了,太子果然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他顿了一下,眼神中的愤怒越来越浓。
“你却没动手,孤就算还想帮你重振家族还能做什么?”
他并不知道太子已经死于玄武门城墙上的事,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再逃了,而是自己去找一路狂追不舍的李孝恭。可惜的是,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了那么长时间都没等到她出手,而自己才走了没多久她却一刀割断了太子的脖子。
“殿下”
尉迟恭走到李世民身边低声劝道:“不能再往山里走了,咱们的兵器甲胄都有所破损,没有一个人的箭壶还满着,这山中太险恶了,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犯险?”
“犯险?”
李世民看着尉迟恭微笑着说道:“孤一生至此都在犯险,看这险犯得值不值得。而为了活下去,值不值得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距离他所在十几里之外,一个身穿皮甲的瘦小唐军士兵从大树上跃了下来,一刀捅进一个白泽卫斥候的脖子里,然后这个士兵手脚迅速的将那斥候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将干粮全都带上,这士兵看了一眼太阳大致区分了方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眼神坚定的继续前行。
她孤身一人,竟是在那么多精锐士兵的围剿中活了下来。虽然她断了一只胳膊,虽然她显得狼狈不堪,但她若是不想死,真的很难死得掉。
“你在哪儿?”
独孤一柔吃了一口干粮,神色疲惫。她的脸上,手背上,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剐蹭出来的细小伤口,脸脏得好像挖石炭的工匠。
“你在哪儿?”
她又问了一句,却没人能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