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舒湄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太过顺从,众人竟觉得她此刻的笑声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像是个被人哄开心的小孩子。
裴烨本就在苏世的目光之下坐立难安,一听见这笑声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问道:“郡主笑什么?”
“钦天监敬奉神明,传达上苍之意,却没想到还比不过元阳道长呢。”
随着钦天监的消息“泄露”,一起传出来的还有元阳道长的一句箴言,简单的几个字,可比裴烨说得更加清楚明白,直指嘉靖王府、不畏强权,对比之下裴烨藏藏掖掖倒像是心里有鬼了,舒湄觑着裴烨的脸色,轻飘飘地丢了一顶帽子给他。
“裴大人身份贵重又是神职人员,做事这么藏着掖着可不好,若大人当真觉得这邪祟之象在我身上,大可直接上呈陛下,陛下英明神武,不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是不会迁怒大人的,如今到酿成大祸才开口,倒像是事后诸葛。”
她也不说裴烨是受人指使陷害她,也不为自己背上妖孽之名辩解,就好像她长篇大论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就只是为了讥讽一番裴烨的行为似的。
裴烨被她这样轻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七皇子苏络年纪小藏不住心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皇帝皱眉看了他一眼,苏络才赶紧捂住嘴。
他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在舒湄身上转了几圈,站出来对苏显瑜说道:“父皇,依儿臣之见,鬼神之说向来虚无缥缈,但嘉靖王的功勋斐然却是实打实的,若是因为这些流言便如此处置当朝郡主,难免叫人心寒。”
苏络和舒至予看上去差不多大,学着苏世面无表情地禀告事情时有一种故作老成的感觉,又因为他说中了苏显瑜的考量,他的脸色便放柔和了些,道:“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不得不说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大殿上的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苏显瑜这个皇位坐得非常独断专行,即便是太子在十一二岁的时候皇帝也从未考校过他的政务,如今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在上朝时也很少有这样得苏显瑜亲自询问的机会,而七皇子小小年纪,竟然能有此殊荣?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有些人的心思可就又要动起来了,谁说四皇子得天独厚来着?他那性子恐怕皇上也渐渐厌恶起来了,虽然今日之事还只是一个苗头,但朝中之事风云变幻,谁也说不准的。
苏络好像完全不知道苏显瑜的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他原本不过是看着舒湄觉得颇有意思,这会儿真要他说他却也说不出来了,于是只好一摸脑袋,笑道:“这些事情儿臣怎么懂得?那自然是父皇说的算了。”
这番话他说得又轻快又俏皮,像是在撒娇,苏显瑜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这才说道:“虽然鬼神之说不可尽信,但既然裴爱卿和那……”他想了想,忘了他们刚才说的钟乐山叫什么,干脆直接跳过去:“那道长都有所担忧,民间又是人心惶惶的,为堵天下悠悠之口,郡主不如就进宫住一段日子。按照裴爱卿所说,既然这邪祟能压住,郡主暂住宫中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正好至曦也在,你们姐妹两还能做个伴。”
苏显瑜话都已经说出来口,虽然与裴烨的计划大相径庭,但他却不敢反驳苏显瑜的话,心中暗恨却是赶紧附和道:“陛下是真命天子,自有真龙气运,郡主在皇宫中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舒湄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苏显瑜这动作看起来是在维护舒湄,将她接到宫中以堵悠悠众口,实际上却是将她放到了一个虎狼窝里,舒至曦恐怕抱的也是这个目的,只可惜……舒湄也是这样想的。
她温顺地领旨谢恩,道:“陛下明察秋毫,能得陛下庇佑臣女感激不尽,只是此事颇为复杂,还请陛下能容臣女先行回家同母妃详叙一二,也好让母妃放心。”
舒湄没只要不反抗此事就是一帆风顺,这样小小的要求苏显瑜自然会应允,只是苏世却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结果其实对舒湄很不利,虽然表面上看只是从嘉靖王府搬出来到了宫里,可一来皇宫不是舒湄的主场,二来她这样轻易地入了宫岂不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就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