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能不明白……
在这样直白的攻势之中,舒湄失去了所有逃避的间隙,她像是一只失去了所有盔甲的刺猬,看向苏世的目光几乎带上了狠意,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苏世推开:“放开!”
苏世终究是顾忌着舒湄不敢太过用力,在舒湄用力的时候放开了她。
舒湄因为惯性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苏世心里一紧便要去扶她。
“站住!”
突然爆发的舒湄下意识地按下了右手的扣腕,漆黑的透骨钉擦着苏世的袖子飞出去,笃的一声钉在墙上,留在外面的部分剧烈地颤抖,漆黑得仿佛吸尽了所有的光。
苏世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缓缓蜷起手指,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钝痛。
完了,他想,彻底完了……
舒湄一手扶着胸口,右手不住地颤抖,她却完全顾不上,大口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舒湄沉重的呼吸声格外明显,她无法控制自己,是她太过天真,以为借着靠近苏世的一点荫蔽就能心满意足,殊不知人心向来贪婪,她总是不知足的。
是她一再越界,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明明已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不能与苏世走得太近,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只要一看见这个人,她就会忍不住的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她已经不需要再强调她与苏世之间的差距,尖锐的现实便加倍令人痛苦,而这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事情走到这一步,该如何收场?
舒湄迷茫地抬起头来,一颗心脏仿佛已经鲜血淋漓,里面的血液流干后便空荡荡地无知无觉,舒湄动了动眼睛,将视线放到面前之人身上。
那是大炎朝的战神,无数蛮夷闻风丧胆的玄铁骑将军,即便是天塌了也能一肩抗起的存在,如今无措地站在她面前,身上的杀伐与尊贵洗涤得一干二净,如同熄火的灶膛,没了热烈的火焰,残余的冷灰便怎么也暖不起来。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一句“爱慕”?
分明是企盼已久,真正得到时,热烈的心脏却只是如坠冰窟,冰火两重天……
短短一瞬,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苏世眼前闪过无数场景,前世今生辨不分明,嬉笑怒骂、举手投足,鲜明得恍如昨日,一时间却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前世时光纷涌而来,舒湄临死前的决绝一眼像是忽然惊醒的噩梦,苏世陡然回神,瞳孔骤缩。
彼时舒湄站在青砖墙前,以一种同样复杂痛苦的眼神看着他,苏世忽然心中一痛,所谓情爱皆不过虚妄,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只不过是舒湄好好地活着啊,若是她能活成她最想要的样子,那就更好了……若是她想要的生活也能与他有关,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个念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温柔地箍住了苏世的心脏,将他七零八碎的记忆和念头一股脑地收拾回来,堆在一起像是个被遗忘的角落,然后带着整颗心的温柔与忽略那角落里不时冒出来的负面念头。
苏世叹了一口气,向舒湄走过去:“抱歉,是我多言了,我……先送你回去。”
成王殿下的温柔最难抗拒,舒湄从激动中走出来后便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似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摇了摇头,她低着头,说道:“是我该说抱歉才对,对不起,刚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她好像已经丧失了逻辑思维,语无伦次地不知在说什么,半晌后自暴自弃地垮了肩膀,满脸抱歉地看向苏世:“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苏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和舒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说道:“你有你的顾虑,我都明白,所以不必道歉,我们回去吧。”
苏世恢复了平日的目光,眼角垂下来,神色温柔得不可思议,舒湄有些怔怔地看着他,面对这样的苏世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听随他的话去做。
苏世牵住舒湄的手——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携手同行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惶惶茫然,一个沉重克制,一时相对无言。
他就这样牵着舒湄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穿行,或许是苏世温暖的掌心太过令人安心,舒湄逐渐将自己的理智一点点捡了回来,她本就微落后于苏世,从后面看着苏世的背影,目光复杂无比,她忽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贪婪,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彼此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的一直这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