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多了一个催命阎王般的追求者, 清溪这晚没睡好, 早上是被翠翠叫醒的。
“要不, 小姐多睡会儿?”看着赖在被窝里揉眼睛的姑娘, 翠翠突然很心疼。老爷活着时, 大小姐过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养日子, 可过去的两个月, 大小姐起早贪黑的,还被顾明严伤了心,身心都煎熬。
清溪抓起放在床边的腕表, 五点过五分了。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主仆三人先去后街的菜场买菜,来到面馆, 清溪迅速做了三人的早饭, 吃完就开始等生意。
周六的御桥街比平时热闹多了,人来人往, 大酒楼客满为患, 有那不愿意等的, 便随便挑个人少的饭馆吃一顿。徐庆堂夹在最时髦的西餐厅与最有名的山居客中间, 多多少少沾了光, 晌午生意最好的时候,店里九张桌子第一次都坐了人, 虽然只有两桌四个位子全部坐满。
清溪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全神贯注地做面。
顾明严来的时候, 清溪在忙, 没空理他,顾明严就赖着不走,一直赖到晌午营业结束。
清溪收拾完厨房,出来见他,两人面对面坐着,小兰坐在不远处的柜台那儿,低头算账。
“还生气呢?”顾明严心虚地问,清溪有脾气大的时候,但她长得太柔了,娇花一样,顾明严真怕自己哪句话说重了,小姑娘哭给他看。
清溪平静道:“我不喜欢你送花,也不喜欢你没事赖在面馆,更不想搀和你与三爷的事。”
顾明严立即保证他不会再送花,也不会天天过来。
堂堂顾家大少爷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清溪消了气。
顾明严喝口淡茶,转而打听玉溪上学的事:“班里功课都跟得上吧?”
清溪脑海里便浮现妹妹端端正正坐在书桌旁做作业的乖巧模样,嘴角露了笑:“还行吧,交了几个朋友,今天要去一个同学家里玩。”
顾明严点头,特别自然地夸道:“玉溪活泼伶俐,到哪儿都容易交朋友。伯母呢?之前说要找古琴家教,可有消息了?”其实清溪娘几个的近况,他与父亲一清二楚,顾明严只是故意找话题好多跟清溪聊聊。
韩家家世不一般,清溪不想招摇,只说已经找到了,没提哪家。
“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家吧。”清溪看看腕表,准备结束谈话。
“我去给老太太、伯母请个安。”顾明严跟着站了起来,目光诚恳:“上次大家不欢而散,父亲早想登门赔罪了,怕老太太还在气头,就想再等等。错在我身上,虽然婚事已经取消,但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还在,我得好好给长辈们赔个不是。”
清溪点点头。
回家路上,翠翠、小兰自觉地落后几步。
天蓝如洗,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顾明严看着颠颠跑在前面的富贵,忽的低声问道:“清溪,咱们是朋友,以后我也会把你当妹妹看,有些话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三叔,对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清溪抿了下唇。
顾明严懂了,心里翻江倒海,面上还算平静:“我猜,你没答应他。”
清溪默认。
顾明严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道:“三叔误会他母亲是老太太害的,这次回杭肯定会找我们麻烦。你与他统共没见过几面,说实话,清溪,以你的容貌性情,换个人对你一见钟情我都相信,但是三叔,据说他身边从来没有女人,为何偏偏对你特殊?不是我小人之心,但我总觉得,他追求你,恐怕是因为你与我的关系,他孤身一人无所顾忌,可如果让外人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徐家、顾家的名声肯定都会受影响。”
清溪昨晚彻夜难眠,何尝没想过这点?
她相信陆铎对她没有恶意,但顾怀修其人,她看不透,如果顾怀修只是想买来福的牛肉饼,或者只是来面馆吃他爱吃的面,清溪都可以把顾怀修当普通的客人招待,偏偏顾怀修居然表明态度要追她,姿态猖狂。
事出反常必有妖,清溪不会糊里糊涂地跳进别人的坑。
“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傻。”清溪冷静地道。
顾明严信她是真的对三叔无情,想到三叔冷漠的眼,顾明严深深怀疑,哪个正常女人会敢喜欢他?也许某些被家里养的无法无天的富家千金会看上三叔的脸三叔的钱,使出浑身解数去征服,但清溪,绝不是那种自找麻烦的傻姑娘。
如此,他只要暗中派人保护好清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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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顾明严没来,顾怀修却再次于七点过后,准时地跨进面馆。
但这次,他是自己来的,没带陆铎。
小兰接了他的菜单,去厨房告诉清溪,还偷偷说了陆铎没来的事。
清溪只管做面,面由小兰端出去,她躲在厨房,翠翠留在这儿陪她,免得男人再闯进来。
昏暗的老面馆,穿黑色西服的男人默默地吃面,主人不理他,他也不在意。
小兰看在眼里,既觉得三爷真冷,又莫名觉得形单影只的三爷很可怜,好像这世界,只有陆少会主动陪他说话,陆少不在,三爷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清溪一心练习厨艺,没有刻意打听过顾怀修什么,对顾怀修的了解全部来自顾明严,小兰是丫鬟,听过各种与顾怀修有关的流言,单是匪徒曾经当着三爷的面糟蹋姨太太,就足以令闻者落泪了。
但那些事,小兰没有告诉清溪,她很赞成小姐与顾家两门保持距离的决定,如果非要偏心一方,小兰觉得,顾明严更适合小姐。顾明严的确风流过,但顾明严经历简单,三爷呢,自他八岁逃离匪窝到二十五岁回国前的中间十几年,三爷到底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
“三爷慢走。”男人吃完面,戴上墨镜离席,小兰低头,恭敬地送客。
七点半,面馆打烊,清溪跨出面馆,视线一转,便看到停在路旁的黑衣男人,大晚上的戴着墨镜,面无表情,与路上欢声笑语的其他百姓,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