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尽(1 / 2)

姜姬 多木木多 2262 字 2天前

马巍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现在捧着钱都找不到送的地方, 而他也不知道马家人都被带到哪里去做苦力了。有人说, 滨河那里要挖宽河道, 要清河泥, 需要很多苦力。他就想去通洲、去袁洲, 沿着滨河找找看。

但想在几万的河工里找到马家人, 这无疑于大海捞针。

其他几家, 如钱家、赵家、杜家,也是一样。家中男丁尽去,只留下老老小小的女眷。而且家中小儿如不足十岁, 可缓刑,到了十五岁后还是要去当苦力的。

到了此时此刻,马巍没办法再说服自己这一切都跟范姝无关。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已经好几日都没回范家了, 但他没把健儿带回来。健儿姓范, 真是躲过一劫。

马家已经是家徒四壁,内囊尽空。

剩下几家都来马家闹过, 要找马巍, 要跟马巍拼命, 因为马巍虽然姓马, 却没有被抓走!

他们认为马巍早就知情, 他能躲过去,是因为范姝刻意放过他。

他们骂马巍不是东西, 恨马巍只救自己。

连马巍自己的祖母、母亲、姐妹都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家中无人依靠,她们连门都不让马巍进。

马巍跪在大门口数日, 门才打开, 母亲和姐妹们才出来把他扶进去。

“娘……别哭,我想去找爹爹他们,一定可以……可以把人赎回来的!”马巍跪了几天,腿已经没办法走了,动一动就生疼。

母亲在他耳边的哭声停顿了一下,沉默了下来,等快到祖母的屋子了,母亲才说:“你到老太太这里,说话要小心些。”

马巍点点头,不管一会儿要受什么样的责难,他都能承受。

马巍祖母问马巍:“你为何没有被算进去?”

马家男丁,有一个算一个,连还没长成的都算在内,等长到十五岁就要去服三年劳役。马巍为什么能逃出去?马巍:“因为……因为孙儿已经入赘范家了……”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入赘就是入赘,正如女子出嫁后是夫家的人一样,男子入赘,哪怕不改姓,但在官府的名册上,他已经不是马家人,而是范家的人了。

所以,不是范姝念着两人是夫妻特意放过他,而是律法名文规定,根本就不抓他。

马家祖母点头:“我猜也是这样。”

老太太转头对几个小儿媳、孙媳说:“如何?就照老身所说,去请媒人吧!”

马家剩下的不足十岁的男孩子多数都不愿意入赘,但父祖被差人绑走是亲眼所见,他们也都被登记姓名,画人像,等到十五岁后,官府自然会来提他们,直接编入当年的苦力营。

被母亲哭求之后,只得全都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媒人就来了。马家的要求不低,门当户对,女子与男子相差不得超过三岁,家中必是世家,男子女子皆要读书,家有百间房屋的才肯答应。

不过现在男子入赘在世家中是一个新兴行业,正处在人人都想尝试一下的时候,马家的几个小公子年纪小,正是好时候,等定了亲,妻家接去跟着家里读几年书,看看人品性格,好好调-教几年,才好成亲。

所以媒人见过马家几个小公子后,保证说一定替小公子们找一个好人家。

这算是逃役了。但却是律法准许的。

马家祖母求马巍一定要好好的求范姝,像放过马巍一样,放过马家这几个小孩子。

“你父亲他们……这一去,只怕都不能活着回来了。”马家祖母哭着说,“当时的事,都是他们做下的,也是罪有应得。可你的弟弟、侄儿们都是无辜的,之后叫他们去当别人家的女婿,马家香火断绝,也算叫她报了仇。”

马巍的心里像插着一把刀,一下下的叫他鲜血直流。

他后悔。

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答应了下来,跟祖母磕头保证,一定求范姝放过弟弟和侄子们。

然后他提起要去找爹爹的事,说:“我与钱家他们的人一起去,我们凑一些钱,找到爹爹以后,总能叫他们少受些罪。”

马巍没干过苦力,但以前在樊城时,马家每年都会出一些人去服役,多是修城墙、修路、挖土、背石一类的,自家的亲信奴仆自然是不会干这个的,他们都是出钱去城外雇百姓做,只要人数对,这样干是官府允许的。

马家的下人曾说过,不管是挖土也好,背石也罢,都没有清护城河时死的人多。

樊城城外的护城河和滨河比,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马巍怕自己去晚了,连给父祖收尸都做不到。

他知道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他从范姝那里借来了一笔钱,但又不知道到时多少才够用,如果马家的人都被分在一起,那他只需要买通一个人就可以了;但如果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那他需要买通的人就更多了。

所以,他想叫家里再凑凑钱,各房各支都拿点出来。他知道,官府来搜查时,没有动各房女眷的私房和嫁妆。既然是救自己的儿子和丈夫,那多少出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不然,靠他自己拿出救整个马家七八十口人的钱,他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结果祖母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叫他们母子回去自己说话。

马巍不懂,他母亲把他牵回去,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几个堂弟的媳妇,想改嫁。”

既然不想要丈夫了,那当然不可能把私房钱拿出来救人了。

马巍愣住了,旋即怒火冲天,愤怒道:“她们怎么张得开口?!”

“为何张不开口?”马巍母亲反问他。

马巍气的眼前一片黑,怒道:“此时此刻,她们怎么能抛下家里独自离开?难道丝毫不顾念夫妻情份吗?”马巍的母亲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说:“夫妻之间,过上二十年,早就不可能有丝毫情份了。”

马巍茫然的看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