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的追兵渐渐消失了。他们继续跑,直到马再也跑不动了,车坏了,他们才停下来。
坑挖到一半时,车夫和另一个护卫过来对他说,车坏了,已经没办法用了。
护卫说:“此处没有水源,公子稍等,我去寻水。”他往四处看了一眼,说:“公子不要乱跑,阿甲他们去查探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有没有城镇乡村,不知底细,为了公子的安危着想,还是小心为上。”
花蔷点头,叮嘱道:“带上钱去,如果遇上乡人,买些食水回来。”
护卫快速的扫了他一眼,低下头说:“属下知道。”说罢草草一拱手就走了。
车夫说:“小的去修修车,说不定能修好。”说完也走了。
花蔷木然的继续挖坑。他没有看错,刚才护卫眼中的鄙视和轻蔑。
他带着大军前来,他是花家人,结果竟然一败涂地。
不怪别人鄙视他。
不怪别人。
他细心的和从人把坑挖好,脱下染了血污的外裳,用干净的里衣给死去的从人当装裹,把他好好的安葬了。然后让小从人去和车夫一起收捡车内的财物。
“不拘什么,没有花家印记的,又能换来钱的,都收捡出来。”
花蔷说着,取下发簪、玉佩。
小从人本来愤慨的心在花蔷脱下里衣当他父亲的装裹时就慢慢平息了。他想起父亲的耳提面命,想起花蔷平时里对他的好,那最后一丝怨恨也按捺下去。
他依言去找车夫,两人一起钻进车里收拾细软。等两人出来后,惊慌的发现花蔷不见了!
两人四下寻找,天渐渐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无奈之下,两人只得用车内之物制作火炬,点燃后继续寻找,一边小声呼喊:“公子!公子!”
两人分头寻找,小从人向西边而来,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荒地里寻觅,耳边是鸟兽虫怪的鸣叫,头顶上是孤零零的半轮圆月。
一直找不到花蔷叫他心里浮上不祥的预感。
“公子!”小从人不敢放高志,压低声呼唤着。
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小从人立刻把火炬扔到地上,捡起石块把它砸灭,然后迎着蹄音往回跑!
他深受花家教导,其父早年也曾从军,他直到现在都在习武,弓马刀枪无所不熟。只是年纪小,从没真的杀过人,所以第一次见识战场时才吓懵了。
现在已经镇定下来了,就都想起来了。
他记得刚才路过的地方有一处洼地!
父亲教过他,如果行军途中发现追兵来了,不要惊慌,不要向前跑,因为前面的路你都不熟,向后跑,但要偏离你刚才来时的路,你知道你刚才经过的地方都是什么地势,而追你的人不知道。寻一处藏身之地,好好藏起自己,等追兵过去后再走。
他伏低身,快而轻巧的跑到洼处,轻轻伏在草丛坑洞间,抓起一把土涂满脸和头发,这样头发和脸就不会反射月光,就不会被人看到了。
他看到了追兵。
奇怪的是,领头的人穿的衣服他认识,那腰间绊带。
那是公子麾下之人,三年前自投上门的。
这是追兵?
还是友军?
小从人不敢相信他们,索性继续躲着。
这一队追兵确实是追着他的脚印找过来的,他们往前跑到他扔下火炬的地方,在原地转了几圈,仔细搜查,还有人拿起火炬伸手去摸,然后把火炬扔掉。
小从人暗恨,他忘了爹说过应该撒泡尿把火炬浇熄,这样就可以迷惑这群人了。
现在他们摸出火炬仍然很烫,就会发现他扔掉火炬还没多久!
他们早晚会找到他的!
小从人正以为自己也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不远处又跑来了两队人。三面人马一汇合,立刻就把他给找到了。
但显然他们三方人马没办法决定他的归属,最后还是其中一方跟另外两边商量过后,把小从人拿到手了。
小从人怀中暗藏短刀,虎视眈眈地瞪着为首那人。
为首那人说:“你不想见一见你家公子吗?”小从人顿时喝道:“你们胆敢冒犯公子?不想要命了吗?!”
以花蔷的身份,哪怕他被俘了,也要被奉若上宾,好好的送还花家才对。
小从人听到这些人敢胆冒犯他家公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为首那人笑道:“自然是不敢的。我等还好好替花将军收了个尸。”
小从人浑身冰冷。
“快瞧瞧去吧,也替你家公子收拾收拾,不然这样回到凤凰台,倒折堕了花家威名。”
小从人看到了他的公子。公子安祥的躺在地上,身下有一张席子,他的右手上有一柄短剑,颈边有一道反卷泛白的利口。他的面颊、发丝,耳朵、前襟全都是喷溅而出的血污,连耳洞都灌满了。
可公子仍旧是公子,那么高贵。
小从人替公子擦洗干净,重新换了干净的衣服。他一直守在公子尸首旁,寸步不离。直到回到了凤凰台,见到花家来人后,小从人用藏在怀中的短刀了结了性命。
他没有保护好公子,现在把公子安然的带回花家,他也终于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