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下, 一望无际的碧绿的平原, 远处依稀可见高耸的城墙。
星星点点像失群的羊儿一般的百姓携幼扶老, 步履蹒跚的向着远方的城墙行去。
小孩子、男人、女人, 他们趴在野地里, 寻找可以吃的野菜。
一株小小的蒲公英长在那里, 摇着它的白冠子, 先是一个小孩子眼睛一亮看到了,他站起来就往这里跑,半途中却被一个男人一脚踢开, 男人跑过来,蹲下把那株蒲公英连根拔起,刚要往嘴里塞, 一个女人捧着一颗石头, 尖头朝下,轻手轻脚的靠近, 对着他的头就狠狠砸下去!
男人不防, 一下子头顶就冒了血, 他捂住头栽倒, 听那女人喊:“阿彪!过来打他!”被男子刚才踢到一边的小孩子也拿着石头扑过来, 骑在男子颈上,对着他的脸一通乱砸, 血肉四溅。
周围如行尸走肉一般经过的人全都视而不见。
女人教子:“谁要抢你的吃的!你就杀了他!”
等这男子不动了,小孩子从男子手心里把蒲公英挖出来, 上面已经有了血污。小孩子看了看, 送给女子:“娘,吃。”
女子已经饿得两颊深陷,面色青黄,她看了眼这野草,说:“你吃,娘刚才喝了一肚子水,不饿。”
小孩子就把这草吞了。若是不吞,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抢。现在这里有具尸首,吓阻了不少人。
女人扯着小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人群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哪里?
前面有没有人要杀他们?前面有没有吃的?
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再在荒野中待着,所有人都会饿死。
有壮汉盯着那不及腰高的小孩子瞧,咽口水。
女子不敢放开自己的孩子,小孩子也不敢离开母亲。他们紧紧抓住彼此,往那座仿佛处在云端上的城池行去。
越来越近了,几乎能看到城脚下的路了。
这些又饥又慌的流民开始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城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行像苍蝇那般大小的骑兵。他们直冲着这些人冲来!
女子立刻拉着孩子往一旁逃去!孩子跑不快,她就把孩子抱起来跑!
流民们也开始四散逃走。刚才还是他们希望的巨城,现在成了鬼门关。
马健蹄轻。骑兵们很快逼近这些流民,他们抽出长刀、长矛,向流民的头颈砍去,背心刺去。逃得不快的百姓们就这么倒下了。
而看到有人死了,剩下的流民就逃得更快了,他们连滚带爬。有被追上来不及逃的就跪下求饶,可头磕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血渐渐漫过碧草红花,浸到褐色的土里。
骑兵们赶着这群向着城池而来的流民一直赶到了十几里外才回转。
一人骑在马上,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厌恶道:“天天都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一人道:“等花家打完吧。”
剩下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可我听说花家都死光了。要不是因为花家输了,哪来这么多溃兵?”
“不是吧?花家不是还烧了一座城吗?”
“都不是。”他们中领头的那个青年深沉地说:“花家只有一路军一直胜,不过所过之处,不降,不伏,全都杀光,连百姓都不放过。”
剩下的人全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降,不伏,全杀光?
“……真的?”
这么缺德,不怕上天报应吗?
青年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城中这么紧张的缘故,见到零星流民都要赶走。这段时间,城主和他的亲信均夜不能寐,他们都怕花万里会打到这里来。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倒抽一口冷气:“这人疯了吧?他这样就是胜了,回去没有功,只有过!”
是啊,他杀了这么多人,哪怕有圣旨在手,他最后也八成会被缚上殿问罪的。何况圣旨只是让他问责,没有让他杀这么多人啊。
青年说:“因为花家其他几路都败了,他没有退路。”
花家其他人都败了,他就只能把已经败了的仗再打一遍,把那些城统统打服。
有什么比杀更能立威的?他手中的兵马必定不足,只能一开始就把气势打出来,让剩下的城心存畏惧,他才有可能把这个败局扭转过来。
到处都是散落的尸体的荒野中,一个土坑里爬出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孩子扶住母亲:“娘,你再撑一撑,他们走了!那些人走了!”
女子拖着一条腿,腿上鲜血淋漓,她咬着牙,却不呼痛,拼命往前走。
两人相扶相持,慢慢的走远了,再也看不到那座本来是救命的希望,最后却要了他们性命的城池。
不远处竖起了一根杆子,上面飘着一条红布。
小孩子看到后突然激动起来了!他连忙说:“娘!你看!是神女旗!那里一定有神女的祭品!”
女子也看到了!她陡然暴发出了更多的力气!
两人往前走,果然看到了一块平坦的地上摆着非常简陋的祭台,台上是供给神女的祭品:几个有点粗糙的人偶,都是年轻男子的脸和装扮。
而祭台下则是一个巨大的粗陶瓮,那瓮能有一人高,半截埋在地下,以免被人挖起抬走。
女子和小孩子赶过去,陶瓮口被泥封着,打开泥封,里面就是谷米!
女子一下子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对着祭台和陶瓮磕头、拜伏。
小孩子也扑到地上连磕几个头后才四肢着地的爬过去,把陶瓮中的谷米掏出来,不及清洗煮熟就直接连吞了几大口,然后用手捧着给女子捧过去。
女子也连忙往嘴里咽,哪怕噎到也不在乎。
他们吞到肚子里再也装不下后才不得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