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上都是口试,没有笔试。姜姬就省了腾卷糊名的那一套了。好不好的,当庭验证。
出题的自然也各有偏向。
各地才俊一系的人用典更加精深——都是自家藏书,一般人听不懂。
鲁国一系的人偏爱出数题和怪题——论起应用数学,他们认第二,整个大梁没人能认第一!
各地才俊作文都有一手,不管是命题作文还是公式写作,都能写得非常完美。
但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都对民生不是那么的——重视。
不能说他们一窍不通,而是他们通的都是书上有的,照本宣科一个比一个厉害,动不动就开始炫耀自己家的藏书。
可真让他们动手去做,十个里八个都不行,另外两个已经算是勉强可用的了。
她到最后都有点怀疑黄公等人送来的人才是不是都打了折扣。
但看黄松年和毛昭的神色,又不像是故意的。
等人才们退出去后,她才问各位考官的看法。
他们的看法倒是跟她一样,凤凰台举荐来的都缺一点实用价值,反倒是鲁国的都不错。
不过黄松年替自己人说话了,他道:“鲁地之人深受公主之恩啊。”
虽然只有一半句,但也说出了重点。
他认为鲁国的人为什么考试这么好呢?因为他们都是鲁人!早就被公主影响过了!
这些人在凤凰台再过两年也这样!
毛昭也认为那些人不是不可以用,只是需要一些磨练。
姜姬就顺水推舟的把人都收下了。本来这次殿试的形式意义就大于实际意义。
等第二次、第三次殿试都如期举行之后,才能令下面的人感受到这份与众不同的改变。
黄松年出了宫门坐上车,没走出多远,车就停了。从人在车外说:“主人,有人求见。”
是今天跟他进去殿试的人。
黄松年叹了口气,掀开车帘说:“改日再谈。”说罢就放下车帘让车走了。
那等在路边的人也不敢追上去催问,只好遥遥的行了个礼。
黄松年回到黄家,就听说他自己的儿子、孙子、侄孙、外甥孙等在外候见。
等他洗漱完之后出来,门外阶下已经站了一群人了。
全都在等今天殿试的消息。
他这次举荐人才就公然把黄家子弟给挟带进去了。
只是这个结果……让他既忧又惧。
黄松年叹了口气,把人叫进来,反问他们今天殿试感觉如何?
其实不用说,只看这些孩子的面色就知道,他们觉得今天这个殿试相当的让他们“惊喜”。
黄松年以前也被家中父祖带进宫里,面见皇帝,展示才华,最后被皇帝看中留用。
他当时固然胆怯忧惧,却仍然很清楚自己出身黄家,皇帝是肯定会收下他的。
只要他表现得令皇帝满意。
所以,他的才华并不重要。只要不是不学无术之辈,适当的才学就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是装饰。
真正重要的是他的姓氏和家族,以及他是否能揣摩清楚皇帝的想法。
他做得很好,于是他留在了皇帝身边。从意气风发的黄松年,变成了应声虫黄公。
但今天的殿试不同。
公主并不在意在座之人的家世。她更看重他们的才学。
甚至不是读了多少书,知道多么深奥的典故。
而是他们能从读的书中学到什么,又会做到什么。
他曾经参加很多次公主与众人议事,熟知公主的做事方法。
而今天的考试竟然就是考这个!
这一点上,白哥和毛昭显然比他更会出题,也更符合公主的心意。
白哥就命人搬出一担文书,让他们在读过后归纳总结其中的要点。
这只是题一。
答过题一的人还要答题二。
题二就是白哥让他们标注出这些文书中所记载的地区的位置。
大部分人都倒在了题二。
这本来是一个送分题——公主说的。
黄松年明白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
鲁人对大梁的世家不熟,更不可能熟知这些世家都住在哪里,城池或位置,附近是山是河,哪座城跟哪座城挨在一起等等。
大梁的世家本该是熟悉的,这都是他们从小背诵的东西!
可真当把纸板给他们,让他们画出地图,标注位置的时候,他们就都傻眼了。
反倒是鲁国的才子在第一题时不会答,却会专心听他们的答案。在第二题时都能画个差不多。
哪怕是错的,但也只是错了地势或位置,大概的关系都是对的。
黄家子弟也是一样。
他们在经过这一次殿试后,没有不满,没有怨忿,却都自觉不足。
此时纷纷在他面前痛悔——真心真意。
“都是我等学艺不精!令黄家蒙羞!”
“还请容我等再学一次!”
“这次必不会再令黄家受辱了!”
黄松年沉默良久,叹气,点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