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斐等被关在殿中, 经过数日后, 倒是见了不少次“陛下”。
陛下显然很快活。
这里的侍人们全都身材高大, 每天夜晚需要抓陛下去休息时, 一群人围而攻之, 相当有章法。
他们也丝毫不忌讳谈起陛下。他们说陛下以前身边侍候的人都死在云贼手中了, 陛下被云贼抓到河谷去, 受了不少的苦,现在才算是慢慢养回来了一点,不怎么怕人了。
池斐等人自然要感叹一番。感叹完了之后, 就要盛赞安乐公主的仁义与慈爱。
——这些侍人嘴里只有安乐公主。死活找不出另一个人来。
他们本以为至少会有一个高人、老师、先生之类的人物。
结果并没有。
只有公主。
几人围炉夜话时,个个无遮无拦,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坦诚以对。
“……莫非, 只有公主?”池斐某一夜, 大胆替大家把这话给揭破了。
有人先开口了,剩下的人就敢大胆说话了。
“难不成真是鲁人旦想当皇帝了?”另一人紧接着道。
“不会吧……”他们都是亲眼见过鲁人旦的!那个傻子……
虽然不像陛下这么傻, 但也是个傻子。
“难道此人其实胸有丘壑?只是未到揭盅时才一直掩饰?”那可真是城府够深啊。
秋雨纷纷落下, 殿中的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喷嚏声此起彼伏。
“夜雨真凉啊……”一人道。
第二天, 侍人们就贴心的给他们送来了花椒姜汤, 以防生病。
殿里还升了火鼎,供他们取暖。
但无论他们如何恳求, 仍然没有衣服。
池斐万般无奈,只得征求了众人的意见后, 向侍人道:“我等一片诚意而来, 正是为了襄助人王。”
侍人:“人王?”池斐真诚道:“陛下如此,正该退位让贤。”他与身后众人齐声道,“我等正是为此而来啊!”
广御宫,姜姬挥退侍人,对龚香说:“果然,江北的人更自主。”
说不要皇帝就不要皇帝了。这等气魄她在江南扒拉半天才寻出一个徐公来。黄公都那个样子了,说让他改弦易辙另奉新主都别扭得不得了,现在还躲在家里不肯出来呢。
也可称一声贞洁了。
江北那边痛快极了,说改嫁就改嫁,说休夫就休夫,甚至连新夫是谁都不知道就肯把旧夫跺到一边。
倒不是说江南这边就比江北的更忠心于大梁。只是这层遮羞布,江南的人脱起来比江北的更有压力。
龚香叹道:“江北氏族经历大纪与大梁,如今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旧事重演。”
其实大梁皇帝当年能改朝换代,与当时的形势也是分不开的。大纪末年的皇帝也是不怎么得人心的,大梁皇帝许下足以令各族动心的好处,各族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何况她感觉大纪当年的天下,更像是各部落各自为政的联邦制国家。
所以大纪的皇帝做得不够让各部族满意了,各部族或撕毁或忽略了当年定下的盟约,眼睁睁看着大纪变成了大梁。
他们大概以为大梁换大纪后,日子还跟以前一样,只是上面的共主换人了而已。
但大梁却逐渐变成了帝制,一步步收走了各部落的权柄,让他们不得不伏首称臣。
七百年权力的角逐,形成了现在的大梁。
如今又要变一变了。
姜姬冷哼:“他们估计以为没有了大梁,他们的世家还跟以前一样。自己关起城门就能做百里候。”
龚香大笑起来,重重的击案,双眼火亮:“臣愿亲眼观之!”
——亲眼看着他们绝望、灭亡!
姜武回了凤凰台,姜姬就准备举行大祭。
黄松年听闻毛昭已经测出宜日,顾不得再躲在家中,匆匆赶到了凤凰台。
姜姬见到他还是一切如常,照例请他在右侧第二位坐下。
众人皆起身问好,只有姜武和姜姬仍在座。
黄松年坐下后,姜武才对黄松年拱手为礼。
“我才回来,听闻老相重病,怕打扰老相养病,不敢上门探望。今日见老相面色尚可,想必是病已经好了?”姜武道。
殿中鸦雀无声。
姜姬都没想到,姜武会先给黄松年一个下马威。
不过这也是好事。省得这殿里的人老觉得姜武是一个武夫,还是没脑子的那种。
黄松年只得再站起来,谢过姜大将军的关怀,道:“已然无事了,有劳大将军挂念。”
姜武点头:“那某与公主也能放心了。”
黄松年冷汗冒了一身,今天才算是体会到雄军百万之主的气势。
果然不凡啊。
姜姬只管笑眯眯,略过这一节,问姜武对祭祀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姜武摇头,“只是要先祭一番死在江北的士兵与百姓,之后再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