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春风拂动,泄露了几缕薄透的光芒,光线投在马车内镂雕的瑞兽图腾上,更衬的渡王一身尊贵气度犹如神祗临世。
他似乎很满意纪尔岚的识时务,目光透过云纹织就的锦绣车帘,神色轻松的透过缝隙间看着外面。说:“本王一时还没有想好,便先留着这一谢,等日后想好了,会告知于你。”
纪尔岚眉间跳的更加厉害了。这个渡王,不是天神一般难以接近的人物吗?不是冷傲孤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她想赶紧与他撇清关系,居然很难?
她一时无言,对方似乎当她默认了,面上露出满意的轻松之色。马车似乎走到了很热闹的地段,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传进马车里。
纪尔岚下意识的往外看去,原来是一对夫妇在此表演。周围熙熙攘攘,她只能通过窄窄车帘缝隙,从人头攒动的顶端看见彩绸花雨纷撒飘飞,但这些,也足以愉悦她的视线。
那些动人的色彩倒映在她的瞳仁中,变得更加绚烂,以至于她的眼角染上笑意,双唇微弯。
杨戭没想到,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杂耍,就让她的神思脱离了此时的禁锢,神游太虚了。他突然说道:“你很喜欢西市吗?”
纪尔岚回神,发现杨戭正在看她,她赶紧低头,却意外看见他黑色袍袖之下的指尖上,还有一丝淡淡的痕迹,是那日放血时留下的伤口。想起那日他也受了不轻的刀伤,这才半个多月的时间,难道已经全好了?
她不想让对方看出异样,赶紧将目光从他的指尖挪开,接话道:“自然喜欢,这样热闹繁盛,难道王爷不喜欢吗?”
杨戭从小几上取过影青瓷茶盏,给自己倒了杯水,悠然说道:“平日不觉得,今日却难得觉得此处很有几分生动。”
纪尔岚微微怔忪,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便没再接他的话。而是说道:“若王爷无事,我便告退了,王爷将我放在路边即可。”
杨戭看着她,语气不知为何又冷了下来,说道:“放在路边?你一个小姑娘家,胆子倒真不小。”说完,他似乎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是她一人孤身在大雨中行进,不由皱眉。“你那天去江边做什么?”
纪尔岚深吸一口气,她可不想说,自己是去跳江了这么丢人。心中想着如何能快点搪塞过去,好下车去办自己的事。心中不由腹诽,这个渡王,原来竟是个话唠么?
她却不知道,外面雷泽听着马车里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下巴都已经惊掉了。谁人不知,他们王爷惜字如金,能说一句的,绝不说两句。能不说的,一个字也欠奉。
今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说了一箩筐的……废话?
“那日原本是出行踏春的,只是中间出了变故,我只好自己走回去,谁能想到会下暴雨呢。”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纪尔岚觉得,渡王不过是随口问问,未必是真想知道,这点解释,足够他满意了。可没想到,渡王今日似乎就想说些没营养的话打发时间,又问:“府中的马车去了何处?身边的婢女又去了何处?”
纪尔岚这回真的无法回答了。难道她要将这中间的‘变故’与他细细道来吗?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好在此时雷泽提醒道:“王爷,永嘉坊到了。”
这一声提醒,让纪尔岚意识到,渡王虽然让她上了马车,却并没有因为她而耽误办事的意思,竟载着她一同来了某处地方。也对,渡王怎么会轻易因为别人而改变他自己的行程呢。如果他直接掉头将她送回府中,她都得怀疑这人到底是真渡王还是假渡王了。
她继续十分识时务的说道:“既然王爷还有事要办,我就不打扰王爷办事了,这便……”
她话还没说完,杨戭的双眼已经十分危险的眯起,似乎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你三番两次着急离开,是很厌恶本王么?”
纪尔岚觉得自己的脑子抽搐了一下,这个人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王爷误会了,我只是不敢耽误王爷办正事。”
“哼,你既然上了本王的马车,本王自然要对你的人身负责,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岂非毁了本王的一世英名。”
话说到这份上,纪尔岚已经放弃了挣扎。她在心里想到:算了,自己不跟他一般见识,过了今日,往后躲着他走便好。
杨戭见她默然,也不再说话。马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纪尔岚微有疑惑间,就听外面又传来雷泽的禀告声:“王爷,买好了。”
随后,东西被递了进来。
是两盒精致糕点。一盒玫瑰饼,一盒相思烙。
杨戭轻轻‘嗯’了一声,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片刻,他似乎意识到纪尔岚还躬身站着,便随手指了指,说道:“坐吧。”
纪尔岚道了谢,选了个最靠边,离他最远的位置欠身坐下,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