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和缓,烛火微微晃动,在众人面上投下深深浅浅的虚影,如同过往留下的零碎印记,嵌入此时阴郁的氛围中。
纪尔岚毫无避讳的揭开事实,秦城沉默了,目光中泛起内疚:“是舅舅没有照顾好你们。”
纪尔岚郑重道:“我知道舅舅怀才不遇的难处,但大器晚成者古今有之,得用之后无一不是能臣名仕。尔岚听说舅舅竟是打算放弃这次秋闱,深觉不妥。哪怕你不为了阿娘,为了自己,也该坚持才是。”
秦城看着一旁的秦氏等人都朝他点头,心下泛起阵阵酸楚:“我竟不知道你们是这般看重我……”
秦氏知道秦城多年来备受冷遇的滋味,说道:“大哥说的什么话……无论别人怎么看,无论别人说什么闲言碎语,你又何必在意呢。我们始终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再说,大哥的才学,比之老爷,根本不差什么。”
纪昀道:“舅舅为人比不得父亲圆滑,又没有身家背景,仕途一路定然要比旁人难上一些,不过我相信这些障碍不足以让舅舅裹足不前。”
秦城怔然看着她们半晌,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默然片刻,他站起身,一字一句说道:“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兰若阁。
纪天姀已经卸了衣饰钗环,在案前坐了好一会,纪如珺见她提笔又放下,不由问道:“大姐姐,你做什么呢?”
纪天姀沉眉凝思了一会,说道:“当然是今天下午说的那件事……纪尔岚与咱们家人的相貌着实相差的不止一星半点,我左思右想,难道,这其中当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纪如珺道:“那姐姐想起了什么吗?”
“你年纪小,当年的事情没有听说过,我倒是听姨娘提起过的。当年她不过略施手段,就能让秦氏遭一回罪。”纪天姀眉毛微微挑了挑,似乎想起了她们娘几个得势的时候,片刻间,眉毛又落下,冷哼一声:“若不是这个纪尔岚突然变得跟疯狗一样,咱们现在也不至于这般不好过!”
纪如珺眉头蹙了蹙,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逝:“姨娘提起过什么?”
纪天姀看了她一眼,一边思虑一边说道:“据说那时我刚满周岁,秦氏也要生产,可惜她身体底子不好,又不如姨娘受宠,怀胎时没有调养好,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姨娘使了点小手段,说服秦氏到女罗庵中去祈福救女。本想着秦氏刚出月子又病怏怏的,最好一大一小两条命都交代在庵中才好,谁知,秦氏命大,纪尔岚也命大,两人不仅没事,纪尔岚的不足之症也好了!”
纪天姀晦气的‘呸’了一口,说道:“真是天不遂人愿!”
纪如珺听的愣神:“原来还有这样的旧事。倒也稀奇,二姐姐的病怎么就好了?不足之症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痊愈的,咱们在阳城的时候,不是有个富户家的小公子,就是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每日里几乎将名贵药材当饭吃,可最后不还是夭折了吗?”
“据说是那支破簪子的功劳!”纪天姀想起纪尔岚反咬她一口的事情就气的要死,自己还被讹了五百两银子。
“荷露簪?”
“是啊,秦氏在女罗庵中遇见了一位贵人,这簪子是那人的贴身之物,沾染了贵人的气运,据说可保纪尔岚性命无忧。”纪天姀似乎想好了要怎么问,提笔撩墨,写了开来。
“真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纪如珺抿唇想了想,问:“大姐姐是想写信问问姨娘吗?”
纪天姀勾唇一笑,说:“是啊,万一当年的事情有什么猫腻,纪尔岚可就完了。就算她的身世没什么异常之处,给她添点麻烦也是好的!”
纪如珺不再多问,在墨玉的服侍下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躺在榻上,她忽然问道:“墨玉,方才大姐姐说的是真的吗?那支簪子你可见过,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墨玉是从阳城跟着纪如珺来的,对纪家的事情十分了解,她说:“二姑娘的身世,奴婢并不太了解。不过,那簪子在大姑娘手里时,奴婢远远瞧见过,十分精致名贵呢。大姑娘喜欢的不得了,可太太十分看重这荷露簪,大姑娘一直没什么机会弄到手。那次若不是二姑娘想跟着来京城,恐怕也不会拿簪子出来,让大姑娘逮着机会。可惜,最后大姑娘还是没能如愿,簪子又被要了回去。”
墨玉说到这,微微放低了声音,道:“有一回,奴婢偶然听见大姑娘问姨娘,如果没了这支簪子,二姑娘会不会死……恐怕,大姑娘私下里一直觉得,是这只簪子护佑了二姑娘平安康健,一直想抢过来,也是抱着能让二姑娘厄运至死的念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