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生凉,纪天姀被阮宁拎出水面,又被贯耳的怒斥声惊得面色发白。再让风一吹,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阮宁的两个小厮一直站在桥下候着,还在暗自猜测自家公子与前后两位订了亲的小娘子,会生出什么样的风雅旖旎来。结果一错神,便听见扑通一声。两人呆呆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回过神来,立刻都跳进了水里捞人。
主子落了水,他们好模好样的,回头铁定得挨板子!
这边刘氏率先冲在众人前面,又听见两声‘扑通’,吓得一个趔趄,紧忙往前跑了两步。看见儿子浑身湿透立在水中,惊呼道:“宁哥儿!怎么回事?赶快上来!”
阮宁看见众人都围了过来,深觉丢了脸面,一声不吭便往岸上走去。纪天姀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慌乱道:“表哥,别丢下我。”
岸上站着一群妇人,都面面相觑。这表兄妹落水的桥段,也太俗套了!刘氏怕他们乱想,赶紧说道:“这俩个孩子年头上定了亲事,怕是站在这里说话脚下不小心。”
众人这才恍然,一副‘原来已经订了亲’的表情。
可水里的阮宁听了刘氏这话,却是烦躁透顶,他看着狼狈不堪的纪天姀,想要将袖子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然而,纪天姀拽的死紧死紧,他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风度,只好任由她拽着淌到岸上。
刘氏赶紧叫人过来给阮宁披了件衣服,想要问个究竟。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问出口,不悦的看了纪天姀一眼,吩咐两个同样湿哒哒的小厮,说道:“赶紧送你们少爷回去换件衣服,再吩咐厨房煮些姜汤喝!”
木香和如儿围着纪天姀,用帕子给她擦身上的水,然而根本没什么作用。纪天姀看着阮宁头也不回的走了,眼圈一红,委屈的傻站在那里。
秦氏毕竟是嫡母,别人不管纪天姀,她不能一问不问,看了刘氏一眼,对纪天姀说道:“天姀可有磕碰到哪里了?赶紧让你舅母找间屋子换件衣服,别站着吹风了。”
刘氏眉心跳了跳,这才看向纪天姀,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也的确有点厚此薄彼了。而且,她刚刚才跟众人说了,这是她未来的儿媳。于是干笑了一声,赶紧叫了个丫头带路,带着纪天姀去更衣了。随后招呼众人道:“时辰也差不多了,诸位回去用膳吧。”
秦氏走在众人后面,看向纪尔岚的目光微带询问。纪尔岚摇头表示没什么事,秦氏着才放心下来。低声说道:“看见阮宁,我就想起了你大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纪昀与敖锐两人已经在月前离开京城。临走前,敖锐还特意叫上了纪尔岚诉了一番‘衷情’,言明自己一定要建功立业,然后打败纪尔岚……
“阿娘,鹰击长空之前,先要被母亲推下悬崖受千百次历练。一个人想要立足与天地之间,必苦其心志。大哥不是怕吃苦的人,我也相信大哥有这样的意志。”
纪尔岚顿了顿,又觉得秦氏毕竟身为母亲,也不似自己这般心坚如铁,于是,又安慰道:“我之前询问过渡王爷,楚将军是苦出身,一身本事都是实打实历练出来的,跟着他,大哥不但能学到真本事,也能学会作为男人应如何担当。”
秦氏看着纪尔岚,只觉得她目光中满是令人坚定的力量,心中安稳之余又多了些期盼。“嗯,阿娘知道。”
直至金乌西垂,阮宁也没再出现。纪天姀脖子都拔得老长,心碎欲绝,回府路上就咳了起来。等下了马车,已经发起高热。纪成霖本就对她有所不满,见她这副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孽障!我看你就不要再出门给为父丢脸了!在府上好生养你的病!”
“阿爹?我……我做错了什么?”纪天姀今日本就受了不少委屈,被阮宁呵斥,又被纪成霖训诫,一股火顶上心肺,顿时就站不住了,木香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如儿一把没扶住,纪天姀生生摔在了地上。额角磕破了一块皮去。
“没用的东西!”纪成霖更加火冒三丈,指使几个婢女,道:“还不把她给我带回院子去治伤治病?!”
纪天姀颤抖着嘴唇,看着父亲狠心走开的背影,用眼睛扫过周围一众人,最终落在纪尔岚脸上,她勉强站起身,甩开如儿的手,走到纪尔岚跟前,在她耳边说道:“都是因为你!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一把扯住如儿,踉跄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纪如珺咬咬唇,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般,小心翼翼跟秦氏和纪尔岚告退,紧跟着纪天姀走了。
秦氏皱眉问道:“尔岚,天姀刚刚与你说了什么?”
纪尔岚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说:“没什么,阿娘赶快回去休息吧。”
等秦氏走了,站在纪尔岚身边的暮叶说道:“姑娘,奴婢听见大姑娘说的话了。今天的事情怎么能怪您呢?明明都是她自己作耗的!”
纪尔岚冷笑道:“她这种人,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出了事情,只会埋怨她人。再者,她巴结阮宁还来不及,肯定不会去找阮宁的麻烦,她不怪我又去怪谁?”
不过,纪尔岚觉得,能让纪天姀如此愤恨,正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就是要纪天姀每日都处在这种‘恨得要死,却无计可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