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自己院子,宋玉凝兀自沉着脸。仲夏连忙迎上来伺候她梳洗更衣,一边和凛秋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宋玉凝是生了大气,越发小心翼翼。
凛秋低声劝道:“姑娘何苦跟那些不长眼的一般见识。”
宋玉凝冷笑道:“哼,不长眼?她们可是好好长了双眼睛呢。还个个将眼睛睁的大大的,紧盯着好处,巴结着那个要成为皇后的宋玉衡。而我……再的祖母的欢心又能如何,父亲在这府里如同瘟神一般,人人避之不及,半点话语权都没有。将来祖母走了,我还能依靠谁?”
凛秋和仲夏对视一眼,还是劝道:“夫人不是都已经给姑娘打算好了?姑娘今年已经十二,不过三四年的光景,就能定亲出阁了。趁着老夫人身子骨还硬朗,给您定下一门好亲,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亲……什么样的好亲能比得上中宫皇后?”宋玉凝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觉得无依无靠。“再说,这京中谁人不知宋家二房的处境?门当户对的,未必能看得上宋家二房嫡女的虚名。难道我竟然要下嫁于人吗?难道我的后半生要看着宋玉衡姐妹俩的脸色活着?”
凛秋无言,主仆三人一时沉默下来,只有屋外寒风撩起碎雪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哗啦声。过了好半晌,宋玉凝突然想起‘血玉’一事,说道:“仲夏,前段日子纪如珺给我那张荷露簪的图样放哪了?”
“奴婢好生收着呢,姑娘要用吗,奴婢这就去取来。”
画上的荷露簪雕工绝美,灵动非常。纪如珺将这图样拿来的时候,宋玉凝并没往心里去。但此时,她凝神看了半晌,说道:“方才我在祖母的偏阁里,看见三叔的信中提到过血玉,可具体说了什么,我却没机会仔细看。但,能特意提起的东西,想必是有原由的。”
仲夏笑道:“这,兴许只是巧合吧?”
宋玉凝摇头:“纪如珺与我简单说起过这支簪子的来历。说起来,三叔殁于十四年前,而纪尔岚似乎正是那个时候前出生的。”
仲夏惊奇道:“不知那故事中的‘贵人’是否就是三爷呢?那时三爷游学归来,兴许是在回京的途中路过阳城,将这簪子赠予了襁褓中的纪二姑娘?”
宋玉凝摇了摇头:“虽然也说的过去,可我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她想了想,反问道:“如果荷露簪是可以随意赠予他人的东西,他又为什么会特意在信中提到呢?”
凛秋说道:“纪三姑娘将此画交给姑娘,想要打探那位‘贵人’的来历。肯定不是为了报恩吧?要报恩,也是纪二姑娘报,她却操心这个做什么?而且,她们两人关系也并不亲近,奴婢觉得,纪三姑娘是怀疑纪二姑娘的身世。”
仲夏道:“对呀,姑娘可还记得之前京中的传闻?似乎是说,纪二姑娘不是纪家的女儿来着?”
宋玉凝的眉头越皱越紧:“而且,你们可知道这荷露簪的簪尾上刻着什么字?”
凛秋与仲夏对望一眼,都摇头看着宋玉凝。宋玉凝樱唇轻启,说:“风展荷露。”
“展?”仲夏一惊:“那,那不正是三爷的名讳?”
宋玉凝点点头:“一支刻着名讳的簪子,又是如此不同寻常的千年血玉。怎么会轻易送人呢?要送,也只能送身边的亲近人。”
“姑娘怀疑纪二姑娘是三爷的女儿?”凛秋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这不可能……三爷游学在外,若是成亲生子,怎么可能不禀告父母,擅做主张?”
“是否禀告父母,你我怎么可能知道?听说三叔为人跳脱,从小到大都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先斩后奏也并非不可能。何况,他在回京的路上被杀,兴许只是没有来得及说这些事……又或者……方才的那提及‘血玉’的信上,就说了什么……”
宋玉凝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了几分。二房落寞多年,除非大房和三房都无人,否则是不可能再掌权的。她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若三房再有后人,她在宋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仲夏结巴道:“这……这怎么会?若三爷已经有了孩子,那他的夫人是谁,人在何处?当时三爷的尸首被人抬回来,也没发现有什么女子……再说,当时二爷去接三爷,若有什么不寻常,也一定会说的。”
宋玉凝猛地站起身,问道:“我爹现在在何处?”
“二爷现在应该是……在樊姨娘那里。”自从三爷宋展死了,他们二爷就受了老夫人埋怨,这十来年都是浑浑噩噩过来的,整日不是喝的烂醉就是与姨娘胡混在一起。宋玉凝年纪还小,仲夏不好说的太明白,却又怕她一时冲动去樊姨娘哪里找二爷,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便说道:“二爷这会怕是喝醉了,姑娘去了也问不出什么,不如让小丫头留意着,若二爷得空清醒了,就赶紧来告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