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坐在椅子里,只觉得手脚发木,众人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几乎感觉不到自己一直在发抖。纪老太太见她不语,火气蹭蹭的窜到天灵盖:“她们说的是真的?尔岚不是我的亲孙女?!”
秦氏垂着头,嗫嚅了好一会才说道:“是,尔岚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的女儿早在女罗庵时就夭折了……”
事到如今再说起这桩事来,她已经没剩多少心痛的感觉,因为纪尔岚所带来的影响太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养女身上,甚至她自己也一度的依赖对方,在对方身上寻求安定。而那个怀胎十月最后却死去的女儿,只剩下一丁点遗憾怜悯,仿佛只是纪尔岚的一道影子。
纪丹阳惊呼一声:“是真的?可是……这件事情,为何突然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阮氏也有些疑惑:“是啊,这不可能是尔岚自己传出去的,她一个未嫁女,往后要怎么立足?何况,就算她不是纪家女儿,也不比如此轻易决定要离开吧?我们纪家想必也不会有人逼她走?怎么竟都在别处置了宅院了呢?”
纪尔岚给纪家带来的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无论是纪成霖的官途,还是纪成荣的生意,都有相关的人出面照应。对于这样一个侄女,纪成荣夫妇当然希望纪尔岚与她们的关系越密切越好。甚至还屡次告诫纪丹阳姐妹,让她们好好与对方相处,想结识名媛贵女,甚至嫁人都不愁没有着落。
连他们都清楚,纪老太太算计了一辈子的人如何不知!她紧紧逼视着秦氏,尽管她的眼瞳浑浊不堪,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感觉还是深切的从里面透露出来。“秦氏,你赶快将事情说清楚!”
秦氏扶着椅子缓缓跪下,可她不能说出纪尔岚必须离开的真正原因,只能说道:“媳妇知错了,当年瞒着您跟成霖,把不相干的孩子抱回来抚养,是媳妇的不对。如今她行止不当,给府上蒙羞,媳妇屡次说教,她却没有半分悔悟,这才下定决心,让她离开。”
纪老太太闻言几乎惊跳起来!她指着秦氏大叫道:“是你逼她走的?你有什么资格逼走她?”
秦氏懵了,她傻傻的看着纪老太太,她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当年私自抱回弃婴而责备,却没想到对方所在意的是纪尔岚的去留。“母亲?您?她……她不是您的亲孙女……”
“你……你这个蠢妇!我看你是日子过的太舒坦,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纪老太太几乎被她气的背过气去,这样一个旺家的孙女,还用在意什么是不是亲的!她恨不得纪尔岚是自己的亲孙女才是,那会在意她不是纪家的血脉!
秦氏在这方面,甚至没有纪老太太看的明白。她听见纪老太太也骂她‘蠢妇’,不仅心头火起。辩解道:“母亲的话,媳妇不明白。纪尔岚不是我纪家的血脉,当年只是机缘巧合才到了咱们家。您也看见了,她性情如此,之前京城便时有难听的话传出来,说她是个煞星。将来还不知要惹来什么祸事,您何苦要将这样的灾星留在府中?”
众人愕然的看着她,只觉得秦氏就是个傻子……纪老太太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你’了半晌,竟不知如何教训才能让她醒醒脑子!最后只好对纪成荣说道:“老二,你现在就去找你大哥,让他去劝说尔岚回府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自己在外面置办宅子成什么样子!再说也不安全!我纪府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辈!就算不是血脉至亲,也是多年相处的情分。”
纪成荣也有这个意思,连忙答应一声往前院的外厨房去找纪成霖了。
对于这件事,阮氏是站在纪老太太一边的,她一边抚着纪老太太的胸口,一边说秦氏:“大嫂,不是弟媳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商量商量就擅自做主?你也真狠得下心,尔岚就算不是你的亲闺女,那也是花了十多年心血养大的。”
阮氏扶着纪老太太躺下,又说:“再说,尔岚这么好的孩子,外人怎么说不用管,咱们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什么灾星煞星,那都是别人害怕尔岚的本事,忌讳她才这么说的,你就信了?”
秦氏憋着一口气,心道:你们怎么会知道纪尔岚在算计什么。养女再亲,若是个祸害,也留不得。再说,她也不能至亲生儿子于不顾。
纪老太太冷笑一声:“这种榆木脑袋,若能想明白这些,也不至于会做些蠢事!”她攥起拳头捶了捶心口,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难怪苏谷一大早便来与我此行,说她们兄妹就要离开京城。我看,八成也是冲着尔岚要走,才想着离开的。”
阮氏道:“媳妇也听说了,这两兄妹还是尔岚亲自寻来的,小小年纪医术就不俗,为人也好。如今尔岚走了,他们自然也难留。说不定是对咱们纪家的所作所为灰心失望了!”
仿佛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纪尔岚所带来的好处都要一件件飞走了。除了秦氏,满屋子的人都担忧起来。就连受纪尔岚欺负过的纪丹阳也禁不住皱起眉来,她才刚入京不久,处处还都指望着纪尔岚呢。
纪老太太恨恨道:“秦氏,你赶快想办法,把尔岚给我带回来!若不能,你也不必在到我面前来了。我们纪家没有这样愚蠢又无情无义的儿媳!”
秦氏猛然抬头,胸口如被一块巨石压住,堵得喘不过气来:“母亲,您不明白!”
纪老太太嗤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不明白什么?而你又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