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施了这阵子茶,萧霏的花费并不少,她的私房钱其实也不太够用。萧霏也知道,若是自己愿意,骆越城大大小小府邸的姑娘们都会加入,如此一来,银子肯定是够了。
可是……
她就是不愿意!
她不愿意她花费心思一手开起来的茶铺被掺上任何不单纯的目的,这会让她憋屈。
“好。”南宫玥轻轻点头,向她眨眨眼睛说道:“……要是银子不够,咱们再去向父王讨。”
镇南王这趟也算是出了风头,以他好面子的性子,讨一些银子继续用于施药恐怕是不会被拒绝的。
况且,南宫玥也觉得萧霏所没错,虽然从利益上来说,应下那些姑娘显然更好,但施茶施药本就是善心之举,掺杂了利益,违了本心,又何必呢。
萧霏笑了,就如同一株空谷幽兰徐徐绽放。
回去后,萧霏就推了所有的拜帖,殊不知这一举动又在骆越城里引起了纷纷猜测。那些心思颇重的府邸更是不禁怀疑这到底是大姑娘的意思,还是……世子妃?
更有甚者开始后悔上次世子妃设宴自家没有去了,早知道王爷和世子爷的关系能够和缓,就当这出头鸟了!现在,他们不仅没有收到世子妃笄礼的帖子,就连想要一起施药都被拒绝了,这下可怎么办呢……
这些府邸的种种思虑,南宫玥并不在意,她要做的事情实在多的很,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
向回春堂下的第一笔解暑药的订单,预计要十日后才能拿到。
百卉也另外找了两家口碑不错的药铺,交由朱兴去查了。
而南宫玥也没有闲着,时间就在忙碌中到了六月二十四。
这是南宫玥的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这一日,南宫玥照常地起了个大早,丫鬟们已经把今日笄礼要换的三身新衣裳都准备好了,安娘仔细地服侍南宫玥穿上第一身新衣,一件玫红芙蓉团花暗纹褙子,跟着又亲自帮她梳头,从头皮到发梢梳了足足一百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吉祥话。
从昨晚起,安娘的情绪就非常激动,在她屋里服侍的小丫鬟更是悄悄告诉百卉安娘昨晚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百卉她们都可以理解,作为奶娘,安娘对南宫玥有种似母女又似主仆的特殊情感,于是几个丫鬟都体贴地退到了一边。
南宫玥梳妆洗漱后,便先去了祠堂。
一番祭拜上香的礼节结束后,南宫玥这才又回了碧霄堂,并去往听雨阁。
两位外祖父都在,今日的正礼,他们都不会出席,南宫玥就先过来向他们行礼,又陪着他们一同用了早膳,并得了两份厚厚的生辰礼。
到了辰时,南宫玥与他们告退,去了惜鸿厅。
进到偏厅,咏阳大长公主、萧霏和傅云雁都已经到了。
“咏阳祖母。”南宫玥盈盈一福。
落落大方、优雅从容、沉着淡定,玥儿真的是长大了!
咏阳含笑地看着如今身段修长玲珑的南宫玥,亲自上前搀扶起她,浓浓的喜悦溢于言表,同时心里亦有几分感慨,想起初次见面时女扮男装的南宫玥才不过十一岁,眨眼间就三年多过去了。南宫玥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到了辰时过半,有丫鬟进来禀道:“姚夫人到了!”
咏阳和萧霏先去敞厅迎客,南宫玥和傅云雁留在偏厅里,只听敞厅的方向不时传来喧阗声,显得很是热闹。
又过了一炷香,安娘有些紧张地走了进来,道:“世子妃,笄礼快要开始了……”
南宫玥和傅云雁在安娘的指引下朝敞厅走去。
明明昨晚已经说过了好多遍,但安娘还是忍不住又将笄礼的步骤说了一遍:“世子妃,等王爷开礼致辞后,您就走到敞厅正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席上……”
安娘越说越紧张,今日的笄礼是象征南宫玥成年的大礼,又是由镇南王亲自主持,咏阳大长公主为正宾,这是莫大的荣耀,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安娘,”傅云雁好笑地打断了安娘,提醒道,“阿玥给我做过赞者的……”南宫玥又如何会不知道笄礼的程序呢!
话语间,她们已经走到了敞厅外,不一会儿,就听镇南王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今日世子妃行成人笄礼,本王代亲家主持,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
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一番致辞,顿了一下后,就宣布笄礼开始。
笙乐声响起,安娘挑开竹帘,南宫玥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走到厅中,不慌不忙,从容淡定。
她挺直腰杆,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垂在后腰的青丝随着她脚步移动微微跳跃。
她在席前停下脚步,朝南看向观礼的众位宾客,田老夫人、田大夫人、姚夫人、萧二夫人母女、萧三夫人母女、四姑娘萧容莹、胡夫人……
今日的笄礼,南宫玥没有请太多的宾客,她希望今日来的大部分人带着祝福,而并非仅仅是客套!
南宫玥深深地对着宾客行揖礼。
宾客们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心中却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众人都猜到今日世子妃的笄礼咏阳大长公主应该会是正宾,傅云雁和萧霏会担起司者和赞者的职责,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主持笄礼的竟然会是镇南王。
女子十五岁的笄礼,在未出嫁前一般都是由父母双亲为其主持,出嫁后冠了夫姓,自然是由夫家长辈,通常是由婆母来主持。而众人皆知世子与夫人不和,夫人不想出面给世子妃主持笄礼倒也不难理解,但是怎么会是镇南王呢?
难道夫人最近还真的是在养病?又或者正如近日骆越城里传言的那样,王爷和世子爷的关系和缓了?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南宫玥朝西跪坐在藤席上,对着面前作为赞者的萧霏微微一笑。
萧霏拿起牛角梳缓缓地替南宫玥梳头,一下又一下。
正坐的南宫玥挺直腰板,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挺拔干练,目不斜视。
今日是她的笄礼,可是双亲、兄长、大姐姐、希姐姐……还有阿奕都不在!
她心里是有遗憾的,但是看着咏阳和傅云雁,心中又涌现一股暖流。
她拥有的已经许多,咏阳祖母和六娘的这份千里而来的情谊,她将永远铭记于心!
萧霏放下梳子后,作为正宾的咏阳站起身来,走到南宫玥的身旁,净手。
与此同时,作为司者的傅云雁捧着放有罗帕和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簪的托盘缓步走入厅中。
咏阳含笑地看着南宫玥,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这句话出自《仪礼·士冠礼》,在每个少年少女的成年礼上都会听到这句祝辞,可是此刻南宫玥却忍不住眼眶一热,眼前一片朦胧,仿佛从那最平淡的言语中深切的感受到了咏阳对她的祝福。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笑容温婉。
咏阳拿起梳子象征性地替南宫玥梳了两下,接着傅云雁屈膝跪下,咏阳从那托盘上拿起了那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簪……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跟着就是一个小丫鬟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世子爷!”
萧奕!?
小丫鬟的三个字仿佛在敞厅中砸下了一颗炸弹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厅外。
惜鸿厅外的庭院中,盛夏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一身戎装的萧奕行色匆匆地大步朝这边走来,阳光沐浴在他身上,银色的盔甲仿佛在发光一样。
等他走近,便可清晰地见到他俊美的脸庞上都是细碎的胡渣子,整个人看来风尘仆仆,问题是——
他身上的盔甲上、衣袍上血迹斑斑,红得触目惊心!
厅中的不少女眷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发出惊呼声,连主座上的镇南王都愣住了,东南边境的战事还远未结束,南凉更没有败退之像,萧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宫玥忍不住从席上站了起来,嘴巴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无声地说了几个字:“阿奕,你回来了!”
这一刻,南宫玥的眼眶中忍不住浮现一层薄雾,心中更是剧烈地起伏不已。
萧奕,他回来了!
为了她的笄礼,他特意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