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皇帝就下了明旨,册封三公主为和硕温熙公主,赐婚百越新王奎琅为王后,十日后完婚。
这个突如其来的旨意让整个王都都为之一惊。
早朝时,明明人选还未定下,以皇帝的优柔寡断,众臣都以为还会再拖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已是尘埃落定。
还在太白酒楼的韩凌朝和韩凌赋闻讯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此结果正和他们的意。
而韩凌观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时辰,随后就叫来了平阳侯以及数位幕僚。
至于住在五夷馆的百越使臣仿佛对此事并不在意,也是,于他们而言,无论和亲的人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裕是否愿意借兵……
内务府奉旨匆匆地操办起了三公主的婚事,皇帝则连夜召了内阁和兵部的数位大臣去御书房议事,就连官语白也被宣走了。
王都一阵风起云涌。
好在,千里之外的南疆还没有受到影响,尤其骆越城,依然一片详和。
南宫玥上午一如既往地料理完了碧霄堂的中馈琐事,刚用过午膳不久,就被镇南王叫去了内院的书房。
“父王!”
南宫玥福身行礼,书房里,除了镇南王外,侧妃卫氏居然也在,只见她着一件云霞翟文褙子,薄粉淡施,清丽中带着三分端庄,眉眼间却透着丝丝妩媚,也难怪自进王府后就一直深受镇南王的宠爱。
南宫玥不着痕迹地瞟了卫氏一眼,她身旁的丫鬟佩玉手中捧着一个十分眼熟的紫檀木匣子。
今儿一大早,南宫玥想着施药的事已经大致上了轨道,就命百卉把王府的对牌送还给了卫氏。
这对牌交出去才不过一个时辰,镇南王就派人把她请了过去。
想着,南宫玥的眸光闪了闪,得体地与卫氏互相见了礼。
待坐下后,她欠了欠身,恭声问道:“不知父王唤儿媳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镇南王也不拐弯抹角,朗声道:“世子妃,你们母亲近日身子不佳……”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又道,“你来南疆也有两月,对王府的情况也该熟悉了,本王打算以后王府的中馈由你来接管,你意下如何?”
这个念头并非是镇南王一时兴起,自从咏阳大长公主来了南疆后,他就深切的觉得王府由一个侧妃来打理总有些不太方便,哪怕卫氏有着二品诰命,可侧妃终究是妾,总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这些日子来,他也细细地考察过了,世子妃还算是温良淑德,做事也有章法,碧霄堂那边也得得井井有条,就连萧奕那个逆子现在也没那么忤逆……娶妻要娶贤,此话看来不假。镇南王的心中也慢慢有了思量。
方才他回府后,卫氏特意来禀告说世子妃归还了对牌。见世子妃并不是揽权不放之人,镇南王终于有了决定,于是就命人把她叫了过来。
南宫玥站起身来,没有推脱,谦恭地福了福身:“儿媳定不负父王所托。”
南宫玥并不意外,王府内宅的情况如此微妙,只要自己不出错,这中馈终究是要交给她,只是早晚而已……
“好!好!”镇南王抚须笑了,而一旁的卫氏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把这烫手山芋给送出去了。这一年多来,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哎,这王府的中馈虽然是个香饽饽,但是有世子妃在,她一个妾哪敢一直管着中馈之事……她女儿还小,将来还得靠世子和世子妃的。
卫氏飞快地向佩玉使了一个眼色,佩玉把手中的紫檀木匣子捧到了南宫玥身旁,打开匣子给南宫玥看了一眼,然后就恭敬地呈给了百卉。
画眉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心里很是为主子感到高兴,让世子妃执掌王府中馈那应该算是镇南王最大的肯定了。自此,世子妃在王府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既然说完了正事,镇南王也没多留南宫玥,挥了挥手就让她退下了。
至于南宫玥,一切才刚开始。
卫氏让人去吩咐了管事嬷嬷们全到日常理事的攸宁厅,并伴着南宫玥一同去了。
那些个管事嬷嬷都是人精,府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的耳目,世子妃要正式开始掌管王府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般,转瞬就传遍了王府。
一时间,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么大事阖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就算齐嬷嬷有心要瞒,那也瞒不过小方氏。
若非自己还在禁足中,小方氏几乎就要冲去外书房找镇南王了。
可是现在,她也只能——
“砰!”
“啪!”
“哗啦!”
她一会摔杯子,一会扔花瓶,一会又把桌上的茶壶、茶杯通通扫到地上,碎瓷片与茶水飞溅了一地,可是小方氏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得好转。
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已经习惯了,低眉顺目,噤若寒蝉。
自从夫人被王爷禁足后,脾气比往日里更火爆了,摔些杯碗碟盆,那都是轻的。上次还有个小丫鬟被飞溅的瓷片滑过了眼角,差点就没瞎了。
眼看着没东西可砸了,小方氏总算坐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卫氏真真是没用!”
她完全没想到卫氏这么轻易就交出了王府的中馈——没有拖延,没有推三阻四,卫氏居然就这么干脆地把对牌给交出去了!
小方氏死命地揉着手中的帕子,恨得牙痒痒。这人一旦尝过掌权的滋味,哪里有这么容易放手的……小方氏本还想着若是卫氏与南宫玥为个中馈权斗个你死我活,那自己就可以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卫氏真的甘心吗?又或者她是不想失了镇南王的宠爱才故作贤惠的交出对牌?
小方氏眼神晦暗不明,手上揉帕子的动作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齐嬷嬷瞧着小方氏的心绪平复了些许,便吩咐丫鬟去重新沏茶,然后凑过去安抚地劝道:“夫人,莫气坏了身子,为了这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这日子还长着呢!”
小方氏微微眯眼,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说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小方氏挺直腰板,嘴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阴测测地拍着桌子,“中馈权?我倒要看你如何管‘好’这个王府!”
齐嬷嬷眼睛一亮,立刻了然于心,殷勤地恭维道:“还是夫人高明!”
屋子里的丫鬟们听得眼皮一跳,头低得更低了。
次日起,镇南王就发现自己的日子似乎变得没那么顺畅了。
一早,丫鬟正要服侍他穿上浆洗过的衣袍,他便闻到衣袍上散发着一丝淡淡的龙脑味。镇南王的衣袍一般都是用他惯用的几种熏香来熏,也不知道是谁擅自换了一种。镇南王眉头一皱,立刻就命人又取了一身新衣过来。
下午,镇南王正在外书房小憩,年方十八的娇妾郑氏突然款款地来了,嘤嘤地哭诉说王爷答应送她的头面,库房到现在还拖着没送来,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当晚,小厨房送来的夜宵里竟然放了他最不喜欢的桂花,镇南王都没尝上一口,就命人撤下了。
这些个琐碎的小事第二日一早就传到了南宫玥耳中,她洗漱梳妆时,鹊儿就在一旁一一说给了她听,面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世子妃,王爷会不会……”觉得是您管家不利?
画眉气呼呼地接口道:“世子妃,这也太可笑了,浆洗房给王爷浆洗、熏烫了那么多年衣裳,怎么会不知道王爷的喜好,还有王爷的小厨房,每日都是只给王爷管着茶水以及做些点心夜宵……”
画眉越说越气,红润的小嘴都嘟了起来。
可不是!南宫玥淡淡地一笑,一边对着铜镜稍稍调整了一下发簪的位置,一边心道:很显然,这是有人在给自己使绊子呢!
又是谁会闲着没事搞出这些事呢?
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心中……
南宫玥也不着急,起身道:“我们去攸宁厅。”
因一会儿要去马市,南宫玥就把理事的时间提早到了卯时一刻,当她到的时候,管事嬷嬷们早已经候着,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目,很是恭顺。
南宫玥的唇边挂着一抹笑容,坐下后,淡淡地说道:“昨日浆洗房,小厨房和库房出了些岔子。李嬷嬷,周嬷嬷,徐嬷嬷,你们可认罚?”
这三位正是浆洗房,小厨房和库房的管事嬷嬷,三人闻言不由一惊,李嬷嬷立刻道:“世子妃,奴婢们不知犯了何错,昨日之事,许是底下人……”
“你们三人管着这差事也不止是一年半载,却任由底下人做错了事,不罚你们难道让本世子妃去与那些小丫鬟们争个是非对错?”南宫玥端起茶盅,轻描淡写地拨着茶叶说道,“本世子妃不管王府从前的规矩如何,从今日起,你们要守的规矩就是连坐。谁的底下人犯了事,谁就替她来领罚吧。本世子妃姑且念三位嬷嬷是初犯,这一次就罚两个月的月钱。”
三位嬷嬷面面相觑,李嬷嬷和周嬷嬷先后低下了头,唯独徐嬷嬷一脸不服地说道:“世子妃,您这是何意?奴婢没错!”
南宫玥笑了,漫不经心地问道:“徐嬷嬷,你这是不服?”
徐嬷嬷梗着脖子道:“奴婢不服!”
“既如此,你就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