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随即召开了年前最后一次紧急军事会议,提醒全军不要被这一年来虚假的和平所带来的安逸迷住了双眼,也许一年后,也许半年后,甚至也许一个月后,战火必将再起!
而对于朝廷的这一次邀请,郑飞也不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想来想去决定派裴宣为特使赴京,就对皇帝说齐国公病了,无法远行之类的。
安排完这些,新的一年也正式到来了,扈三娘的有喜也给统帅府带来了更多的喜庆,郑飞与三位夫人以及两个生龙活虎的小家伙一起度过了一个安宁祥和的春节。
春节过后,裴宣按计划出发,并于元月十三顺利抵达了东京。
郑飞的未至果然引得监察御史们一阵猛批,尤其是在仅仅一天之后,大宋的另一位藩镇之主朱武亲自来到东京,更是衬托出齐国公是何等的骄狂,蔑视皇帝,满朝文武对郑飞的口诛笔伐瞬间达到了顶峰。
不过这一切对裴宣是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他那张千年不变的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几吊钱的脸压根就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反正来的时候郑飞也嘱咐过他,到了东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碰见嫂夫人喜欢的小玩意尽管买,本统帅回来给你报销。
唯一能让裴宣触动的一件事就是跟朱武在庆典上的碰面。
朱武此次携夫人、荣德帝姬赵金奴抵京的意义非同凡响,这表明朱武与朝廷之间的信任与关系已经达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程度,表明了朱武彻底的归顺之心,皇帝也是龙颜大悦,高规格的隆重欢迎了自己的女婿朱武的到来。
相比较下,虽然郑飞没来,但他毕竟还是派了特使,几乎可以等同于他的到来,但皇帝安排的迎接仪式跟朱武比简直寒酸到了极点,而在随后开始的庆典大宴上,皇帝的厚此薄彼再次显露无疑,晚宴上,朱武的位子被安排的极高,位列百官之首,而裴宣的位子则只排在了第七位,极尽蔑视,同时,在宫廷礼仪官所诵读的皇帝贺词中,皇帝也将所有能用到的赞美词汇都通通给了朱武,对郑飞则只是寥寥几句不痛不痒的表扬而已。
事实证明郑飞派裴宣来的选择是正确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鲁智深、林冲等人来,只怕连桌子都给掀了,唯独裴宣能贯彻郑飞的意思,同时别人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出丝毫的反应,反正裴宣只管闷头享受生平第一次吃到的宫廷美食,别的一概不管。
只可惜,他虽不去管别人,但别人却来找他了。
当裴宣正对着一只简直美味到了极点的水晶肘子大快朵颐时,只觉身前灯光一暗,再抬头一看,待看清眼前所立之人,便是他那僵硬如石的脸也不由抽动了一下。
是朱武!只见朱武手持一个酒杯正在笑吟吟的看着裴宣。
一瞬间,周围的热闹也迅速平静下去,许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朱武和裴宣,看着大宋两大藩镇的这次直接会面,其中就包括皇帝。
“据臣所知,当初朱武背叛那郑临风,本欲致他于死地,就是那裴宣临阵倒戈挟持朱武才让那郑临风全身而退。”王黼随即凑到皇帝耳边说道。
皇帝轻轻点点头,这才明白原来这二人还有过这么一件往事,脸上也不由闪过几分遗憾之色,直叹自己这个女婿当初真是大意,若是当日就结果了那郑临风,不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吗?而且说不定连朱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逼着朕把女儿都嫁给了他……
皇帝想罢,深深一叹,继续望去,只见场中朱武正在与那裴宣说着什么,朱武始终笑容满面,可那裴宣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更是连座都不起,无礼而冷冰冰的看着朱武。
“他们在说什么?”皇帝问向王黼等人。
梁师成立刻道,“圣上不急,这次奴才特意选了几个机灵的服侍驸马爷与那裴宣,过会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皇帝点点头,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发生了,只见朱武举了举酒杯似乎是要敬裴宣,可裴宣居然将身前一杯酒猛地泼向朱武!
朱武没有躲,直接被这满满一杯酒泼了个满脸!
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跟在朱武身旁的一名高大随从见状大怒,正要上前去抓朱武,却被朱武一伸手跟拦了下来,只见朱武也没有恼,只是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仍旧是一副笑脸,就像刚刚的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随后,朱武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又朝着裴宣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裴宣则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对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开动起来。
皇帝直看得两眼放光,“梁师成,快去问清楚刚刚他们究竟说过什么?!”
580,削藩(2)
“夫君,你没事吧?”赵金奴满脸心疼的拿起手帕为朱武仔细擦去了脸上还残存的一点酒渍。
不得不说,荣德帝姬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继承了他那帅气英俊的父亲与天姿国色的母亲的许多优点,郑皇后就曾对别人说过,“金奴之貌比之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她也是一个在性格上很不错的女人,自幼丧母让她及早的感受到了宫廷的冷漠,比她那些在母亲的溺爱下长大的公主姐妹们更懂得收敛,也更聪明。
当她得知她被选中,要作为联姻的条件远嫁东南,去嫁给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造反匪徒头子时,她差点晕死过去,她不明白老天为何要这么折磨他们一家,贵为皇后的母亲凄惨而死,贵为太子的哥哥也备受排挤、朝不保夕,甚至连她也要成为国家与皇帝利益的牺牲品!
一想到那个土匪头子可能的凶神恶煞的,粗俗到极点的样子,她就想一死了之,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如果她这么做了,不但亲生哥哥会伤心欲绝,更会给哥哥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为了太子哥哥,她决定接受命运的摧残,再见了,哥哥,再见了,所有的闺中美梦,再见了,心目中理想的如意郎君……
但当她如行尸走肉般来到东南时,所看到的一切却深深的震惊了她,想象中的粗俗丑陋的土匪头子并没有出现,那个令朝廷无比头疼的岐山大贼首朱武居然是个文质彬彬的就像个书生一般的人,他对她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为了让她不要害怕,大婚后的头三天里连碰都没有碰过她。而当朝廷发来宣召他进京的旨意时,他还特意来征询过她的意思,问她是否愿意回东京?她当然愿意,她想念东京,想念繁华热闹的上元灯会,想念临走时害怕太过伤心都没来送自己的哥哥,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些,问题只是……他敢去吗?
但他却说,“好,我陪你回去。”
她简直感动到了极点,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知足了!
刚刚眼见朱武被那个可恶的冷面男人泼了一杯酒,她是又急又气,本想过去却被身旁的太子哥哥给拉住了,太子哥哥说,“是男人的事,你不要插手。”
好吧,男人的事我不插手,但我心疼自己的男人总可以吧?赵金奴一边为朱武擦拭着酒渍,一边拿眼狠狠的剐着正在埋头大吃的裴宣,跟当初那个温柔贤淑的二公主相比简直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此一幕落在旁边的太子赵桓眼中,直让他心中也是不由一动,看得出,妹妹是对这朱武动了真心,而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完全没想到朱武竟是这样一个人,随着朱武这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应召来京,许多事情都随之发生了改变,太子也不由想起了一种令他砰然心动的可能,如果这朱武真的真心归顺于朝廷,那朝廷就没有必要再设计致他于死地了,以他的权势,再加上他手中的几十万两浙路大军,则此人岂不就是一个足以对朝廷产生某种未知的却足够强大影响力的因素?更关键的是,他可是自己的妹夫呀!
太子简直有些意外捡到宝贝的感觉,虽然郑居中已经警告过自己跟朱武要保持距离,但太子想赌一把,反正在连续发生东南军大败以及为金奴的事气坏父皇这两件事后形势已经对自己不利到了极点,甚至父皇果然动了要废立自己的打算,只是幸亏自己早有准备,事先花极高的代价买通了林灵素,让他给自己编了一个弥天大谎才保住了太子之位。但随着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等嘉王党的咄咄逼人,难保在不远的将来还会发生第二次废太子事件,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自己必须有所准备,必须另辟蹊径找寻新的强有力的盟友,而眼前这个朱武,简直就是老天爷白送给自己的!
朱武朝着赵金奴一笑,“没什么,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是一杯酒而已。”然后朱武又朝着赵桓一笑,“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赵桓故作恼怒的冷眼看了远处的裴宣一眼,“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郑临风那厮能派出这种人来,便知其也好不到哪去!”对朱武的关切非常之深,似乎已经忘记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在几个月前击败了自己。
“夫君,你刚刚跟那人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赵金奴问道。
朱武叹了口气,“这个……唉,老恩怨,不提也罢。走,你我一起去向圣上敬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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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后,群臣都离去了,梁师成也将刚刚待在朱武与裴宣身旁的几名小太监找了来,当着皇帝的面对他们说道,“说吧,刚刚驸马爷与那人究竟说了什么。记住,一个字也不准差!”
“是是!”小太监们赶紧七嘴八舌的叙述起来。
一个道,“驸马爷对裴宣说,‘裴老弟,好久不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三年多了吧?’,裴宣没有说话,”
一个抢道,“驸马爷又说,‘大头领一切可都好?’裴宣还是没有说话,”
一个又抢道,“驸马爷又说,‘世事无常,没想到咱们兄弟还有见面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这个地方,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当时架住我脖子的那一刀,如果没有那一刀,我也不会有今日。’那裴宣还是既不说话,也不端酒杯。”
最后一个终于抢道,“驸马爷又笑道,‘不喝?好,不喝也没关系,但你信不信,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敬我一杯酒?’然后……裴宣就端起酒杯泼了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