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郑飞那充满友善的微笑的笑容,郑修年却只觉浑身一阵冰寒,因为在一刹那间他就已想明白了郑飞的意图!很显然,如果自己现在写信把赵桓的阴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与姑妈郑皇后必然大怒,无论是为了惩罚赵桓还是要自保,他们一定会马上对赵桓展开反击!
轻则,大宋宫廷就是一场血雨腥风,重则,整个大宋或许就要因此而分裂,但无论最终结果是赵桓败了还是郑家人败了,大宋都会不可避免的遭遇一场动乱,这对已经风雨飘零的大宋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自然也会给这郑临风带来一个大大的机会!
郑修年冷汗直流,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在挣扎,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逃脱这一劫难,惩罚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赵桓,但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么做,大宋很可能就彻底完了,他不想叛国!
情感与理智的矛盾令他难以取舍,痛苦万分!
一时间,郑修年愣在当场,表情阴晴不定着。
郑飞见状立刻立刻收起笑容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郑修年的双眼冷冷道,“我俘虏张叔夜的事做的非常的隐蔽,姚古不会那么快知道,等他知道了就算他派出最快的马去给赵桓通报也需要时日,但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每拖延一刻,你们郑家人就距离灭门更近一步!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你们郑家唯一的机会!要么按我说的做,你给郑居中大人写信,让他可以防范赵桓,要么只能被赵桓先下手,而一旦被赵桓占了先机,等待你们郑家的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满门抄斩!想一想吧,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幕,男人被杀头,甚至遭受凌迟!女人则被卖入妓院任人蹂躏,生不如死,就算是小孩也……!”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郑修年浑身又是猛地一颤,似乎随着郑飞的描绘已经想象到了那无比恐怖悲惨的一幕,令他不得不哀求般对郑飞说道,颤抖的身子说明他已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无法下定决心,一边是至亲的家人,一边是对国家的忠心,哪一个他都不想背叛,可却又必须背叛一个,这种感觉让他只觉生不如死!
郑飞一看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适时的闭了嘴,轻轻蹲下身子又朝着郑修年微微一笑,“其实,我并不只是给了你们郑家一个机会,也是给了大宋一个机会,说实在的,我并不想灭掉大宋,因为灭掉了大宋,我就不得不跟辽、夏两国还有吐蕃、大理等等蛮夷接壤,接壤即为敌,你们大宋跟他们打了上百年都没有结果,我更不想沾惹这个麻烦,所以相比灭掉大宋,我更希望在他们与我之间可以有一个缓冲带,这次只不过是赵桓非要攻打我,才逼得我不得不反击,但如果大宋有人可以取代赵桓,我愿意重新和谈,大家都是汉人,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可别窝里斗被外族渔翁得利!”
果然,郑修年抬起头无比惊讶的问道,“真……真的?!”
郑飞点点头,又是一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就算是假的,等你们掌控了大宋,主动权也将掌握在郑家人手中,至少,你们还可以有机会跟我一战,也总比郑家满门不明不白的做了赵桓的刀下鬼强吧!”
这句话终于说动了郑修年,暗道,是呀,这个郑临风说得也对,即便大宋会因此而动乱,可也不会马上就被灭国,只要郑家人掌握了大宋,大宋就还有一线的希望!
郑修年一咬牙抬头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郑飞一笑,“请讲。”
郑修年鼓起勇气说道,“等解决了赵桓……我要回去!”
郑飞毫不犹豫的一点头,“可以。”
“真的……?”眼见郑飞答应的这么痛快,郑修年都有点不敢相信。
郑飞淡淡道,“我若骗你,就下地狱。”
“好!”虽然郑修年还是不太敢相信,也明白这种誓言其实毫无意义,但有这么恶毒的誓言就比没有强,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拿笔墨纸砚来吧!”
郑飞一招手,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就摆在了郑修年的面前。
郑修年长舒了一口气,拿起笔来正要写却又把头抬起来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这里可是潍州,比大名府距离东京可足足远了几百里,你们怎么保证可以让我父亲他们能比赵桓早一点得到消息?”
郑飞一笑,“我不会告诉你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传递消息的速度,比你们可快了不止数倍。想一想你的被俘,我为什么能那么快出现在南乐城外并做好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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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修年很快就写完了信,并在信中用隐藏的方法向自己的父亲证明了这封信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以及是自愿所写,然后他放下笔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再无纰漏后终于一咬牙递给了郑飞。
而在把信递给郑飞的一刹那,郑修年看着郑飞那张自信的面容却不禁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只觉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已经在前面为自己和郑家乃至大宋挖了一个大大的坑,而自己的这封信就是他用来挖坑的那把铁锨,这种感觉让他很害怕,甚至忍不住想要马上抽回信撕毁它!
但他还是忍住了,至少,一切顺利的话,郑家人不会因此而惨死在赵桓的手下,并且有机会再搏一把!
郑飞伸手接过快速一看,在信中郑修年把整件事,从他的被俘到见到张叔夜都完整的叙述了一遍,而且他还留了一个伏笔,他着重强调了张叔夜是钦差的身份,并且暗示郑居中要首先确定赵桓与张叔夜是否曾有过秘密的接触,言外之意就是告诉郑居中,如果张叔夜不是钦差,或者郑居中很肯定赵桓与张叔夜绝对不曾有过任何可疑的接触,那这件事就肯定是假的。
郑飞看出也不点破,反正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然后他又把信交给朱武和吴用等人看了一遍,直到朱武等人也给了郑飞一个肯定的点头后,郑飞便下令道,“把这封以及赵桓的信放在一起,火速发往东京!”
信已送走,郑飞重新转过身来朝着郑修年一笑。
事到如今,郑修年也只能起身对着他郑重抱拳道,“还请阁下能遵守承诺!”
郑飞点点头,“那是自然。郑大人请继续在此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外面的人说,除了不能放你走,别的事能满足的一定都会满足。”
事到如今,郑修年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他略带感激的朝着郑飞点了点头,无论怎么说,眼前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自己家的救命恩人。
郑飞也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就带着众人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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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走出院子,朱武立刻几步跟上郑飞轻声问道,“统帅,不让他来向辽、夏两国证明赵桓的阴谋吗?”
郑飞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朱武等人,只见吴用他们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朱武的想法。
吴用补充道,“统帅,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辽、夏两军相信赵桓确实在暗中图谋他们,但仅有张兄和那封信的话,虽然很有说服力,但显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要是再加上郑修年就不一样了,郑修年是宋军的主帅,没有人比他的证言更有说服力,加之他急于救自己的家人,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威胁他,让他答应咱们。”
郑飞却摇了摇头说道,“别忘了郑修年已经做了咱们的俘虏,就算他肯作证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辽、夏两军仍旧可以认为这是咱们逼他做的,最终只怕事与愿违。”
众人恍然,都点了点头。
郑飞继续道,“而且咱们还要考虑一点,郑修年这个人对大宋很忠心,刚刚明知自己的家人危在旦夕却还是犹豫不决不想背叛国家,这充分说明如果必须的话,他真的可以牺牲自己的全家!而咱们如果逼他向辽、夏两军证明赵桓的阴谋,以他的才智,他会看不出辽、夏两军一旦相信,大宋就彻底完了的后果?一旦如此,就算他救下了自己的全家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免不了灭国的命运?在这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况下,我就怕他会抱着破釜沉舟的想法假装答应咱们,其实却会在咱们带他向辽、夏两国作证时突然反悔,告诉他们这是咱们逼他做的,所谓赵桓的阴谋全都是编造的!而出现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咱们的信已经发出了,等他去见辽夏两军时,那信说不定已经到了东京,郑居中他们也因此而掌握了主动,以他的性格,牺牲自己,却可以更加稳固由自己的家族掌握的新大宋和辽、夏两国的同盟,他会拒绝这样做吗?你们说,要是这样该怎么办?”
众人听了都是后背一阵发凉!
“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朱武由衷的用钦佩的目光看了郑飞一眼求问道。
郑飞一笑,“很简单,继续利用他,不过,需要换一个方式……!传我命令,暗中联络辽、夏两军!”
707,大名府之战(23)
察哥坐在位上,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两眼目不转睛的盯在铺展在面前桌子上的一面地图,如果不是因为呼吸而轻轻起伏的背部,他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一具永远也不会动一动的雕塑。
这是一面大宋东部地区的地形图,其实上面所画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城池都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察哥的心里,根本无需再看它察哥就可以在脑海中清楚的勾画出自己所需要的一切,但他现在的表情却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面地图一样,写满了深深的困惑!
他一生都在领兵打仗,东抗大宋,西斗高唱回鹘,南战吐蕃诸部,向北也要时刻提防着辽国,不知规划了多少战局,打了多少大战,但从未见过如今天这种混乱的场面,原本一场简简单单的三个大国结盟大战所谓的天道军,无论是综合国力还是兵力、战斗力都占据着优势,却从一开始就被人家天道军来了个下马威,面对天道军的进攻,三大军全部退守成了缩头乌龟。
如果说这还可以用三军结盟不结心、各自为战、各怀鬼胎与算计来解释的话,那堂堂大宋三十万大军主帅、东京留守郑修年,居然莫名其妙的被天道军给俘虏了又该如何解释?
仗还没正式开打,三军名义上的主帅就被敌人给俘虏了,这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
而郑修年的被俘绝不只是一次简单的“斩首行动”,也绝不只是仅仅丢了一个“主帅”那么简单,这件事就像是一团从天而降的迷雾,突然笼罩住了整个战局,让人愈发的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