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1 / 2)

娇娘美如玉 浣若君 3425 字 9天前

今天前殿皆是普通百姓们在拜佛, 大雄宝殿却是只为这些有品有封的人家才能拜。

大雄宝殿在最后一进, 沿路各门上皆有护卫, 瞧着几个熟悉的皆是瑞王府的人。见了张君, 这些人略点点头。张君抓住个认识的, 叫过来问道:“先生也在此上香?”

这护卫道:“王爷偕家里姑娘前来上香, 此时当正在殿中。”

张君远远回头, 如玉和蔡香晚站在一处。京城水色息养人,她穿着葱白的底衫,外罩淡青锋的纯长襦, 同色披帛,腰束一握,比蔡香晚高半头, 轻敛着袖子, 正低眉微笑,听蔡香晚叽叽呱呱说着什么。他止住区氏道:“你们且在此稍等片刻, 我与老四先上去拜趟先生。”

张仕学识最差, 考科举三榜的边都没摸到, 差学生怕见师尊, 早不知溜到那里去了, 张君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上。

自家小媳妇生的貌美,又还时时叫自己的先生觊觎着, 张君喉咙里如梗着一根鱼刺,欲吐吐不出, 欲吞吞不下。又生怕叫赵荡看到如玉今天这般拂风胜柳的姿态, 要更起垂涎之心,不得不去应付着将他送走。

张君一走,区氏忽而就来了精神。她伸手招过如玉,扶上她的手道:“既还得等会儿,老二家的扶我走一走去。”

如玉上前扶上区氏,再一个扈妈妈跟着,出这正庙,侧方一座缓坡,往上是僧人们的寮房。扈妈妈忽而问如玉:“二少奶奶,瑞王府那义女,您是见过的,您瞧她形样如何?”

要说二妮儿那个义女。当日回府之后,蔡香晚便在区氏面前说了一车的笑话。如玉心疼自家的妹子,婉转夸道:“虽说容貌不普通,但正如瑞王所说,心思善良为人诚恳,有这点就是极好的。也就胆子小一点儿,在生人面前怯些。”

区氏紧握着如玉的手道:“那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咱不说她。京城多少勋贵人家,其间有许多这样儿的姑娘,相貌普通,胆小而善,但胜在出身好。若有那样一个姑娘能帮衬钦泽,他的仕途,可就不止于今日了。”

如玉止步,问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媳妇竟有些听不懂。”

区氏一个眼色,扈妈妈紧两步比划道:“二少奶奶,您如何就不能懂夫人的苦心了以您的出身,如今二少爷还默默无闻,咱就不说了。将来他官位一级级上去,您便是他的一个话头儿,无媒而合,咱们永国府都得牵着大干系了。那御史们参起来,这便是他一生的污点。”

如玉不语,缓缓松开区氏,叫她去靠自家婆子。

扈妈妈见如玉面色已变,也知她不好对付,怕区氏要跟她吵起来,连忙的使着眼色,笑着说:“二少奶奶,您看夫人的腿不好,何不去那窠房中借把椅子来,好叫夫人坐了歇歇?”

僧人们的窠房院就在不远处的坡上,门前一株大枣树下坐着个垂头打盹的老僧。如玉想起蔡香晚叫她反事警醒些的话,放慢了脚步,四周望着,忽而院后窜出个小沙弥来,怀中不知抱着个盛什么的瓦盆子,急匆匆就冲了过来。

如玉还是当日躲狗的姿态,两步窜上那棵大枣树,连脚带手跨着一根横枝子甩身一躲,小沙弥怀中一瓦盆的香灰哗啦啦倾泄到了地上。那香灰里显然还搀着香油,这两样东西要是撞到衣服上,如何能够洗得干净?

寺里的香油都是供灯的,无论多大的寺庙,为诚心供佛故也不肯轻易浪费香油。这孩子竟敢把香油搀进香灰,还抱着往她身上扑,可见是故意的。

若她衣服脏了,又未曾带得多余的衣服,如何出寺门?如何回家?

打盹的老僧被如玉从树上摇下来的枣子敲头惊醒,那小沙弥抱起摔成两截的瓦盆子早跑了。如玉顺着树杈往上攀了两步,见窠院后两个小丫头扶捉着跑远了。

待香灰沉到了地上,她才跳下来问这老僧借得张小杌子出来,抱着下缓坡,便见扈嬷嬷搀着区氏,两人正在墙边看寺院墙上走来走去的两只小孔雀。

她正准备上前,却见好久不见的周燕带着那在瑞王府时见过的姜璃珠,两人行到区氏面前,敛衽屈行正在行万福礼。如玉往后退了两步,转到一棵大枣树后,便听区氏笑吟吟问那姜璃珠:“你瞧着你那二哥哥,如今可还是原来的样子?”

姜璃珠扭着衣带低头一笑:“姨母,我那二哥哥,原来也不差什么呀。”

区氏和扈妈妈相对一笑,扈妈妈道:“姜姑娘,原来二少爷就不差,如今可是得了皇上青眼的,做了翰林学士,要知道,咱们朝的宰相,可全是从翰林学士里选出来的。”

姜璃珠莞尔一笑,抿唇不言,与周燕两个齐齐辞过区氏,下坡进寺里去了。

如玉搬了杌子来,区氏似乎不是来拜佛,而是晒太阳的,坐下掏出串佛珠来,念念有声颂起经来。这边地势比寺院更高,隔墙便可看到瑞王带着二妮儿自大殿里出来,张君随侍在侧,那周燕与姜璃珠两个恰好到殿前,彼此站在一处笑谈,姜璃珠站在周燕身后,那前倾的姿态,含羞的小眼神。

如玉忽而明白过来。当初她初入府的时候,虽难却还能进门,是因为那时候张君不过一个翰林书画院绘地图的小翰林,翰林书画院那地方基本是个给官员们养老的地方,有些从实权官位上退下来,到那里闲情贻志画画花鸟儿,然后等着闭眼睛。

而如今张君一跃入了宫,成了皇帝面前随身而侍的内官。区氏越发觉得她配不起张君,怕也是要锦上添花,给他寻房勋贵人家的闺女做妻。

姜璃珠是太子妃娘家平凉侯府三房的姑娘,平凉侯府三夫人与区氏是隔房的姐妹,所以姜璃珠要唤区氏一声姨母。若她猜的不错,这姜璃珠当是目前区氏最热的姑娘人选。

想到这里,如玉反而笑了。区氏如此上心起张君来,可见他官儿做的比原来好了呢。亏得他在她面前从来也不肯多提一句。

送走了瑞王与二妮,张君四处张望个不停,显然是在找她。那周燕与姜璃珠两个寸步不离,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总之张君一脸通红,周燕偶尔瞟瞟这边,远远飞个眼神来,显然是为报当日在周昭院里,如玉送镯子的仇。

如玉实在站不住,借口打两只枣子来喂孔雀,转身又上了缓坡。不一会儿,姜璃珠和周燕两个也自另一侧绕了过来,边走边私语着。周燕在问:“你丫头也没带得痰盂来?”

姜璃珠道:“城里的寺院,不过上柱香就走的,谁带那东西?谁知道瑞王带着那蠢丫头盘桓得许久,我早上喝的汤太多,这会子是憋不住了。丫头们都还在寺外,咱们借这里的茅房用用得了。”

茅房?如玉转身,右手边那一排女墙内,就是茅房。一间外头挂着女客专用四个大字,另一间应当是给和尚们用的。女客专用那四个大字正晃荡着,恰在如玉迈过围墙时,它从房檐上掉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姜璃珠与周燕两个已经在问那老僧打问茅房了。

如玉提着那块牌子,晃着绳子,转身挂到了另一间茅房上,出门寻个地方洗手去了。

周燕和姜璃珠两个转过女墙进了茅房,未几一个胖胖壮壮,虎背雄腰的中年和尚摇着串珠子也走了进去。隔一条巷道,如玉正在正院墙根下的大莲缸中往外挑着水洗手,忽而听一声尖叫,再听一声长嚎,便知道大和尚熟门熟路,只怕没有抬头细看,要惊到两个娇小姐了。

到底世家女子,周燕与姜璃珠两个虽花容失色,相扶着出了茅房,却也静静悄悄,未敢大声喧哗。显然两人也在四处找水,恰遇上甩着手上水滴子的如玉,姜璃珠上前问道:“赵氏,你从何处寻得水来净手的?”

私下无人时连声姐姐都不肯叫,这姜璃珠上一回石头蛋子没有挂到如玉的腰上,今儿仍还傲气的很。

如玉已经捉弄过了,看她一腿的秽物,指着月门内侧左手边道:“那一处有处大池,可洗。”

周燕脚上显然也沾了些不明之物,两个拎着裙角,急乎乎的走了。

再回到区氏方才所呆之处,区氏与扈妈妈两个不见了,那杌子却还在。如玉抱着杌子到了寮房院外,方才守在此处那老僧却不知了去向。她只得端着杌子进了寮房院子,两进的院子,静可闻针。

忽而啪的一声,当是执棋而落。接着一人笑道:“王爷终归还是操之过急,须知就算人有力,也得天赐时机,若天不赐时,无论您怎样努力,终归难达宏愿。”

“法师。不是孤操之过急,而是普天下的黎明百姓们等不得。”这是瑞王的声音。两进院子之间的夹墙砖砌花隙,如玉有些好奇这瑞王私底下是否如张君所言,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一边防着外面是否有人进来,一边踩在那杌子上,踮脚于墙花隙中去看院内。

院内一棵伞盖浓荫的大桂花村,碎如黄米的花儿开了满枝,树下一桌,两石凳。一个须发皆白的禅衣僧人坐,而鸦青罗衣,头戴琥珀簪冠的瑞王赵荡静立于树下,青叶,白花,他闭着眼,眉间满是焦灼:“如今天下之富,洪衡各州,是鱼米之乡,赖天所得。而晋秦二州,则是因为丝绸之路的贸易使然。塾知,为贸易者,则必得要化民风,要流动商贾。

民不得流,商又如何得通?再,连年征战,百姓承担之税赋繁重,这亦亟待改革。而孤最痛恨的一项,便是妇女们被缠足,被限制人身自由……”

赵荡那别具说服力的嗓音,能将人惑入魔障,缓和而又平稳,描绘着一个大同世界,而如玉心中,恰就有一个大同世界。他长篇大论着,如玉不禁也听出了神。

“所以,无论如何,与北方四国结盟势在必行!”赵荡叹道:“天下之势,分就必合,合久必分,在孤的手里,孤自信可以将它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