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面通红道:“这个,这个怎么会是……”
白樘心头一沉:“真的是忘忧?”
天水惶惶然道:“四爷,多半是我娘弄错了。我即刻就去问一问。”
白樘垂眸:“这种东西,也有弄错的时候?”
天水窘然,无法回答。
白樘却不见愠怒,仍是淡然吩咐道:“我现在有事不能脱身,让巽风陪你去一趟,问问究竟。”
天水只得答应,退出门来。同巽风两人出门去了。
屋内屋外复一片静默,白樘仰头思量片刻,缓缓一叹,才出门往天牢而来。
谢府之中,内宅。
赵黼却并未对云鬟提及质问白樘的一节,只道:“我看出白樘并不知情,故而未曾跟他大计较。他又说会给一个交代,我就听你的话,更不曾为难他半点,我做的可好?”
这般姿态,却像是邀功卖乖一样。
思量他才发现药是无忧散的时候,那雷霆万钧似的模样,难得如此平和顺利,大有进步。
云鬟抿嘴一笑:“是。很好。”
赵黼笑道:“既这样好,可有什么奖励给我?”
云鬟便斜睨他,又淡淡转开头去:“没有。”
赵黼笑笑,心中却想着白樘那句“我说了什么你可以问问她”,然而他并不愿把当面质问白樘一节告诉云鬟,又如何提起此事。
心中转念,便故意道:“我怎么听说,先前你曾想偷跑去云州,可有此事?”
云鬟一怔,脸上有些不自在:“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件事乃是机密,多半是白樘一个人知晓,若是说从别人口中听来,未免不真。
赵黼就道:“是白樘无意中提了一句……”
云鬟望着他:“尚书从不说人的私事,怎么会无故跟你说起来?”
赵黼还待要捏造缘故,一时想不起来,便道:“大概是他觉着此事该让我知晓,所以才提了。阿鬟,你同我说实话,你果真曾想去云州寻我?”
云鬟端详他片刻:“是,本来不曾告诉一个人,不知怎地尚书就知道了。”
赵黼不知该喜该忧,道:“从京城到云州,路途遥远,危机重重,你又是一个人,真真胡闹。”
得亏白樘洞察先机将她拦下,然而这虽是好事,偏生是白樘……叫人心里又难免疙瘩。
偏偏云鬟道:“尚书也是这般说的。”
赵黼心头一刺,道:“他……他还说什么了?”
云鬟微微眯起双眸:“你想问什么?”
赵黼咳嗽,佯装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谁知云鬟是个有心的,见他忽然纠缠这点儿,就猜测在刑部里还发生过别的事,早敛了笑意。
赵黼却看出她有些忧心忖度之意,便道:“罢了,不提这没要紧的。”
眼睛在她身上逡巡,忽然问:“是了,我叫人送去的那药,你可用了?”
云鬟正思量有无他事,猛可里听了这句,转念一想,才知道是宫中内侍送来的那些药膏,当下更加扭头不理。
赵黼便知道了,附耳窃窃道:“原来如此,阿鬟必然是等我给你上呢。”
云鬟蹙眉,冷冷横看了一眼。
赵黼倒也明白不能在口头上太讨便宜,恐怕真的惹她不高兴。便索性不言语,只伏在颈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只是一边儿动作,那异于常人的长指悄然动作,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云鬟肩头的系带解开。
云鬟尚未反应,他的手已经探入其中,沿着雪肤往内,眼睛还未看清,手指已经触到那有些突起的疤痕。
心头竟凉颤,动作一时停顿。
云鬟本要将他推开,察觉他停了下来,便欲将他的手抽回,赵黼也并未抗拒,任凭云鬟握着手腕,把他的手撤了出来。
云鬟见他并不动作,回头道:“怎么?”
赵黼经年征战,对各色伤势、伤痕可谓了若指掌,方才指腹一碰,察觉那疤痕异样,就已经知道当时伤的情形……可见季陶然对他说的那些,并非夸大其词。
原本心里还有些绮念,如此一来,便似冰消雪融,只是满怀沁凉的沙沙的痛。
赵黼顿了顿,猛地抬手,竟不由分说将她肩头的衣裳掳下。
赤裸的半边肩头,那道刺目的痕迹就在眼前,藏在她的肩下,因肌肤雪玉无瑕,痕迹便越发显出几分狰狞,能清晰地看出当初缝合的道道勒痕。
云鬟不料他竟如此,才欲拉起衣裳,赵黼却握紧了她的手腕。
云鬟道:“又做什么?”
回答她的,却是赵黼低头,竟不偏不倚,亲在那令他惊心动魄的伤痕之上。
云鬟毫无防备,不由“啊”地惊呼了声,伤处一凉复又一热,叫人打颤。
试着推了他一把,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赵黼闭上眼睛,心底浮现的,是那秋风冷雨的迷乱癫狂一夜,他遭逢大变痛心彻骨,可是她,却也不计一切,费尽心机地相救,甚至因此而九死一生。
瞬间眼睛便酸涩难当。
——这是她为了他留下的伤,也是她为了他的心意。
为他经历的险恶,流过的血泪。
伤处本就格外敏感,被他如此对待,更加有些痒意难当。
云鬟因推不动,便欲要后退避开,赵黼忽地举手将她抱紧,将脸埋在她的胸前。
她的心一下一下跳乱,不知他是又轻狂了还是如何。
定神垂眸看去,依稀见着于那微挑的眼尾处,到如刀裁的鬓边,有可疑的一道浅浅水渍。
云鬟怔了怔,唤道:“六爷。”
赵黼显是听见了,复低了低头,将半边脸蹭在她的衣襟上,自然是不愿她看见他落泪的样儿。
云鬟又惊又笑,又有些莫名滋味。
想了想,便未曾再叫他,只是举手轻轻地伏在他的发端,道:“都已经好了。不管先前如何……现在已是好了。”
那半是温柔的声音明明白白地传入耳中,赵黼并不抬头,勒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更紧,仿佛要将她生生地拥入身子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