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0 章(1 / 2)

闺中记 八月薇妮 3603 字 7天前

正是几家欢乐几家忧, 就在赵黼于宫内消受不尽美人温存、缠绵难舍之时, 于静王府中, 却另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形。

静王府的内室之中, 上好的炭火烘的屋内暖意融融, 宛如春朝, 一盆金盏银台在暖气的熏蒸之下, 于葱绿的长叶之中绽放雪白的花朵。

小世子宏睿安安静静地睡在榻上,睡容天真无邪,不沾喜忧。

静王赵穆垂眸看着, 起身吩咐乳娘跟几个宫人好生看顾,便负手往外。

化雪的冬夜格外冷彻,赵穆缓步而行, 经过万字回廊, 他本是要去侧妃朱氏的房中,中途因改了主意。

沈王妃的院中, 静影沉沉, 里外无声, 仿佛冬夜的北风将此地的万物都冻住了, 透出一股僵冷的死寂。

赵穆看见沈王妃房中依旧灯火通明, 便叫侍从等在外间儿,自己迈步往那处而去。

门口有两个丫头, 正凑在一起低低地说什么,一时竟没留意赵穆走近, 赵穆只听她们说什么“侧妃得意”之类的话。

赵穆站了站, 两人才发现了,忙退开一边儿,战战兢兢行礼。

此刻里头便也听见,王妃的贴身丫鬟忙迎了出来。

赵穆也不理旁人,径直入内,见沈舒窈已经立在地上,正盈盈下拜。

静王上前,在桌边儿落座,沈舒窈亲手奉茶,道:“夜已深了,外间天冷地滑,本以为殿下不会前来了。”

静王漠然无声,并不抬眼。

沈舒窈微微含笑,在他对面儿坐了:“王爷从哪里来?”

静王方道:“才探过宏睿。”

沈舒窈不由多了几分关切,问道:“宏睿可好么?”

自打雅韵殿走水后,赵穆便未曾让宏睿再近沈舒窈的身,连伺候的宫人都从新换了一批。

听问,赵穆抬头看向沈舒窈:“你既担心他,为何不去看他?”

沈舒窈温声道:“宏睿是臣妾所生,自然担心,只是先前去探望过,说是宏睿病了,不便见人,臣妾见如此,不便勉强。”

赵穆道:“你倒是果然识大体的很。”

沈舒窈起身,恭谨道:“臣妾大胆揣测,殿下心中,可是恨恶臣妾……于宫内失火那夜,大意疏忽,差点儿损了宏睿性命一事么?”

赵穆道:“大意疏忽?”

沈舒窈轻叹道:“那夜,原本是有人来告知臣妾,说东阁有事,故而臣妾担心王爷安危,才把宏睿留在殿内,亲赶去查看情形,谁知走到半道,才知道殿内失火,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娓娓道来,神色婉娈诚恳,几乎叫人无从质疑。

静王看了半晌,轻轻笑道:“王妃,若不是跟你做了许久夫妻,我……也要信了你这番话了。”

他话出有异,沈王妃略觉诧异:“王爷莫非是疑心臣妾?”

静王道:“沈相今日已经被带去了刑部,你觉着,在白樘面前,他都会供认些什么?”

沈舒窈皱皱眉,几许无奈,轻声道:“王爷总该知道,不管臣妾做什么,都是为了王爷着想。我虽然出身沈家,跟相爷却从来并非一心,只跟王爷同命罢了,王爷若有疑心臣妾之意,臣妾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静王打量她神情举止,无法形容心中是何滋味,转开头道:“你自然是我的贤内助,只不过,我怕你……做的太多了。”

沈舒窈上前一步:“王爷,您知道,臣妾是甘心为王爷粉身碎骨的。”

沉默半晌,静王才道:“就算是要赔上宏睿的性命,对你来说也是应当的吗?”

沈舒窈手按胸口,无法置信道:“王爷何出此言?臣妾是宏睿的生身母亲,何况又知道王爷爱宏睿如命,又怎会伤他半分?”

静王回头相看,良久,才低低笑了起来:“我生平,极少会佩服一个女人,王妃你算是一个。”

沈舒窈双眸微红:“臣妾……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静王敛了笑,道:“你不如想想,今日如茗如何不在你身边儿?”

沈舒窈眼神微变:“是王爷唤了她去?”

静王道:“她对你倒也忠心,只不过毕竟是个丫头,略加惩治,便招认了,你是想听本王说给你听,还是你自己说。”

沈王妃并未出声,只是略后退了一步,秀美的容颜笼在帷帐投落的阴影之中,显得晦暗难明。

因要准备太子册封大典,这几日宫内复忙碌起来。

然而对宫人来说,节下忙碌,却是一件好事,毕竟先前宫内风云变幻,风波不停,人人都似没了主心骨,不知大舜将何去何从,是福是祸。

虽有静王坐镇,毕竟不知皇帝的意思,这些宫女太监们侍候宫中,最是知道风吹草动,因此暗中都有些人心惶惶。

如今赵黼归来,竟是众望所归,是以虽忙得团团转,人人却也是欢喜连天,自觉有了将来仰仗,至此,宫中才流露出些大节下的喜悦气氛来。

先前云鬟随赵黼进宫,不过是权宜之计,谁知竟似上了贼船。

于含光殿一夜过后,赵黼因想到昔日,便带云鬟出宫回到“东宫”。

故地重游,想到昔日父母双在,那种天伦和乐,竟情不自禁,步步行,步步难过。

幸而云鬟在旁相伴,虽不多话,只默默地握着赵黼的手,便已是最大安慰。

这已是伤情之地,加上前世的缘故在,赵黼本不欲居,可若不住在东宫,便只能去皇宫,总不能住到谢府里去,毕竟他如今身份不同,在东宫私私密密地且好说,若明目张胆去蹭谢府,毕竟外头的风言风语,对云鬟身上有碍。

加上先前她“女扮男装”为官一节,让许多孤介士大夫心中记恨,这节骨眼上,不该给她再招怨怼非议。

云鬟看出他的犹豫之意,便道:“六爷不必过于忌惮什么。只要心中惦记着,他们便不会散离,何况你如今好好地回来,可知他们疼你爱你之心,就算在天之灵,也必欢喜安慰。”

赵黼只紧紧地抱住她,心中又是酸楚隐痛,又有些宽慰宁静,两种情绪交织。

一则是失去赵庄跟太子妃,毕竟再不可得,每次向来,仍叫人痛彻心扉。

二则却是对云鬟失而复得,倒也是命运给他不幸之中的唯一大幸跟慰藉。

这日,因赵黼被赵世唤了去,云鬟便带了灵雨,乘车自回谢府。

跟陈叔林嬷嬷等重新见了,跟先前那次相见更加不同,种种惶惑惊啧尽数消散。

因赵黼未曾跟来,林奶娘暗中又问云鬟两人之间究竟如何。

云鬟虽面薄,却也懂他们的忧虑之心,便道:“殿下同我很好,不必忧心。”

她是个从来内敛寡言的人,这般短短的一句“很好”,林嬷嬷却已经明白了,自是暗暗地心花怒放,出门后又念了几千万声佛祖。

好歹安抚了众人,又同小鲤玩了一阵儿,云鬟略觉倦累,正要入内歇息片刻,无意看见柜子上放着一个锦盒,不由问道:“是什么?”

晓晴正在外间儿收拾桌子,闻言探头看了眼,道:“是季公子前几日送的。”

云鬟闻听是季陶然送的,微微一笑,却不知他又给了什么好东西。

心里思量着,随手打开要看一看,谁知一瞥之下,遍体寒彻。

宫中。

白樘正将连日审讯沈正引的种种向赵世禀明,故而赵世也传了赵黼前往。

沈正引对先前的卖官鬻爵,纵放门生弟子为恶,私通外官,刺杀辽使等罪名供认不讳。

赵世听罢叹息,问道:“他可还说什么了不曾?”

白樘道:“沈相只曾自叹晚节不保。倒是并未提及别的。”

赵世便看赵黼,问道:“你觉着该如何处置?”

赵黼道:“现成有个刑部尚书,监察御史,他们量刑自是再公不过的。”

赵世便问白樘等人,白樘跪地道:“圣上容禀,沈公曾于臣有恩,圣上不避嫌疑,命臣等三司详查,臣在其位,责无旁贷,奉旨以来幸不曾辱命。然而要定沈公罪名,自可根据律法正判,且又有圣上及梁监察、大理寺卿等可议。臣斗胆请求退避。”

赵世端详他片刻,颔首道:“你能恪尽职守,秉公至此,已是难得。既如此,则罢了。”

这一场殿内议事落定,以将近正午。

赵世回头看赵黼,见他倒也并无不耐烦之色,心中安慰,又知道拘他半日,只怕面上虽掌的住,心里必然着急了,当即便令停了。

群臣自散,赵黼也行了个礼,跟着退出。

赵世本还想跟他多说两句,见他如此情急,只得作罢,只是在赵黼退了后,便叹了口气。

王治知道他的心意,因说道:“毕竟殿下年青,历练历练自然就好了,何况方才众位大臣争论,他在旁听着,丝毫不耐烦的模样都无,可见是该做正事的时候,便精明冷静,这就很好了。”

赵世道:“说的是。罢了,暂且由得他去,这会子……他还得放松,以后若是登了基,那万般的政事落在肩头,怕就不是现在这般了。”

说到这里,想了会儿,又道:“然而他的性子毕竟有些太过激烈,尤其是……若是有个镇得住的人能好生引导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