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徐致深“哦”了一声:“原来这样。父母安排的婚事,自然是为子女考虑居多。经纶这就不对了。下回有机会我会劝他。”

石夫人点头:“可不是吗,汪家小姐我见过,确实大家闺秀,知书明理,长的也好,偏经纶这孩子,连面都不肯见就一口回绝了,落了汪家老大一个没面子……”

说着入内。徐致深和出来的石督办以及一众相熟之人寒暄,随后开席,一番觥筹应酬,结束后被送出石家,大门外他上了车,取怀表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叫司机径回公馆,路边有个茶房打扮的人,拢袖缩肩地站在那里,翘首望着,看起来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些时候,见徐致深出来上车了,飞快跑上前,叫了声“徐长官”。

徐致深看向车外,认出是大升戏院的茶房。

“徐长官!”茶房满脸陪笑,点头哈腰,“金老板这几天的堂会,长官人虽没去,花篮却早早到了,摆那里人人看的见,金老板叫我向长官代她道谢。”

徐致深不置可否,唔了一声:“还有事?”

“没别的,金老板就叫我替她传个信。”

茶房从怀里取了封信出来,双手递了上来,行了个躬,转身跑了。

徐致深接了过来,取出信,看了一眼,沉吟了下,让司机改道,去大升戏院。

戏院里戏还没散,前头灯火通明,锣鼓铿锵,似乎正在上演一出武生戏,司机停车,徐致深让他在车里等着,不必下来,自己到了戏院门口,管事看见他来了,面露喜色,急忙迎了上来:“徐长官,您来了?可好久没见着您了!”

“金老板怎么样了?还在唱?”

徐致深跟着管事一边往里,一边问。

“票都卖出去了,人冲着金老板来的,金老板说,就是唱死在台上,也不能叫票友奔空。这不,连着熬了两晚了,今晚硬还是上了台,刚才才下来,立马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这会儿在后头躺着呢。”

徐致深微微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戏院占地很大,前头营业,后头连着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个单独的清静院落,是小金花独自所用,只是她平常并不住这里,这里只是她登台时,用作歇息和化妆的地方。

徐致深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除了妆,换了身素净的软绸家常衣,躺在床上,乌溜溜的头发披散在绛锦底面的筒枕上,衬的一张脸更加苍白,神色憔悴,一动不动,伴随着脚步声,听女佣说徐长官来了,慢慢睁开眼睛,白白的一张脸上露出欣喜笑容,被女佣扶着,挣扎起身,趿了双软底绣花鞋下地,要来迎他。

徐致深示意她躺回去,她不肯,就靠坐在了床沿边上。

女佣送上茶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依稀能听到前头传来的锵锵之声,显得房里越加静了。

“身体不好,还撑着唱什么?怎么样了?医生来看过了吗?”徐致深站在屋子中间,两道视线投向她,语气温和。

油亮长发顺着小金花一侧隆起的胸口垂到了腰间,电灯黄恹恹的光在她头顶斜斜照了下来,白白的一张病脸,却凭添了几分平时鲜活时没有的楚楚可怜之感。

“前天就来了,晚上也是和你前脚后步……”她的嗓子有点沙哑,“中医西医都瞧了,就知道说我身体虚,乏力,叫我多休息。”

徐致深点了点头:“没大事就好。刚才我跟管事的说了,明天挂牌出去,换人唱你的场,你好好休息吧。”

“那怎么成!”小金花摇头,“那么多老票友,就是冲着我的戏来的,都还买了票……”

“你身体要紧。不乐意的让他们退票,戏院的损失,我来补。”

小金花凝视了他片刻,手扶着床栏,慢慢站了起来,来到靠墙的一只金漆彩绘五斗橱柜前,取出一个放着雪茄的烟盒,打开,递到徐致深的面前:“抽吧。我知道你喜好这牌子,就存了一盒在这里,这是新的,前些时日刚买的。”

徐致深微微一笑:“我老早就不抽这牌子了。往后不必给我留。”

小金花一怔,托着烟盒的手,在半空停了一停,慢慢地放了下去。

他双手插进了裤兜里,“这里也清静,既然你身体没大碍,那就最好,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朝那扇门走去。

小金花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快步朝他走了过去,从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闭上了眼睛。

“致深……你就不能留下,陪我一晚吗……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妄想自己不能想的。但是这些年,你虽然不要我了,我身子却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否则你早可以弃我于不顾了。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了,日后你要是娶妻,我绝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我只求你有空,能偶尔来我这里看看我就好……我真的爱你……”

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滚落,声音颤抖。

徐致深停了一停,拿开了她圈住自己腰身的手,转过了身,神色平淡:“你既然了解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向来最是容不得人设计拿捏我的,无论在哪方面。之所以还顾你到现在,是因为当初并无交情,你却冒着被清廷视为同党的危险掩护过我。刚才不像是你应该说的话,我知道你很明理的,所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还有……”

他看了眼屋子里摆着的几簇鲜花。

“你的仰慕者不少,要是有合适的,你还是尽早为自己的终身考虑为好,不必再在我这里蹉跎光阴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转身,开门而去。

小金花怔怔立着,嘴唇微微颤抖,半晌,身影一动不动。

……

这几个晚上,徐致深最迟也不会超过十点回来。

今晚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还没回,也没往公馆打电话交待什么。

甄朱躺在他卧室的床上,睡不着觉,干脆去他书房拿了本厚厚的世界书局出版的现在最权威的汉英辞典,趴在床上,一边翻着消磨时间,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声音。

到了十一点半,听到楼下仿佛起了动静,急忙下床出去,打开门,看见徐致深上了楼梯,正朝卧室走来,就靠着门,双手背后,笑眯眯地等在那里。

徐致深两只眼睛盯着她,加快脚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抱起她,关了门,把她压在门后,低头就是一阵亲热。

甄朱吃吃地低声笑,扭着身子,躲不开,被他直接弄到了浴室里,陪着他又洗了自己今晚上的第二个澡,再被他抱回到了床上,放下她,拍了拍她的屁股。

甄朱没办法,撅着嘴,只好照他意思趴在那里,被他从后弄的快要虚脱了,最后可算躺平了下去,他把她抱在胳膊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千字文学完了?又开始学洋文了?”

辞典其实也是甄朱故意留在床头柜上的,就用英语说道:“我爱你。”

徐致深嗤的一笑,睁开一双因为刚刚得到了极度的满足而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拧了下她红扑扑水润润的面颊:“小丫头片子,哪里学来的,和我来这套?学那么多干什么,想爬我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