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吴氏在冷宫里哭叫,偏说说那张婉仪最近听得传言,那双阳增肾法对女子甚是不利,即使产下孩儿,也要崩漏几月。怪不得那公孙狐狸不肯接这等好事,原来是去母留子,真是毒辣。
张婉仪明白过来,自是远离了白薇宫。那官家试了好几次法子,只有没药才人有了孕,封了婕妤。后宫人人嫉妒,只有正宫,公孙婕妤两人不放在心上。
张婉仪见那没药告诉自己那法子有害,却又私下里勾引官家,怀了孩子,嫉恨得发疯。等去白薇宫再攀关系时,公孙婕妤却说不喜欢没有智商的人,又一叠声叫人送客。张婉仪本就有产后疯,被刺激得犯了病,一时间哭那公孙负了自己,喊得满宫皆知。
见那张婉仪整日里疯疯癫癫,喊着甚么负心的公孙,众人都当笑话去看,还有人传那张婉仪有磨镜之好。那正宫听得不像样,将张婉仪禁了足,又把那“负心的公孙”仔细地品了一品,再想起那双阳增肾法,勃然大怒起来。
话说正宫本要将心中疑惑告诉官家,却听得官家去了霞光殿,只能先放下。随后喝了碗杏仁茶,黑甜一觉,竟是醒不来了。
那官家骑在霞光洞的妖精身上,正要乘胜追击,却被丧钟惊得泄了出来。见那斋戒三日的正果全浪费在榻上,官家气得一脚踹走了妖精,愤愤离开。
到了仁明殿,见那女官女史们哭做一团。床上正宫直挺挺躺着,满脸是樱红色的斑,甚是吓人。又见那本要被销毁的银狐裘扔在一边,越发衬得正宫面目狰狞起来。
官家见了这等惨状,赶紧叫人烧了狐裘,又下旨处死吴庶人。当晚随侍正宫的女官女史,不论品级,俱都殉葬。众人闻得,哭得越发凄惨,正惶惶间,却听公孙婕妤到了。
那公孙婕妤听了殉葬之语,满面哀戚地劝道:“是这狐裘害了娘娘,臣妾劝阻多时,这恶东西仍是进了宫,少不得背后有人捣鬼”,又说:“这些女官们也是好人家儿女,一朝殉葬,百家哀哭,还是放她们出宫罢”。
官家听这水灵灵的解语花一劝,早就心软,也知皇后恶死不是好事,只说是受刺体衰,熬不过死了。那些得了命的女官们,各自心中念佛,还有人替“公孙千岁娘娘”祈福答谢的。那公孙婕妤听了,只作不知。
等宫里一查,却是张婉仪昧下了银狐,引来祸事。官家见这张氏疯了,又是自作自受,降为庶人。许是人疯得狠了,竟跌进冷宫的池子,没扑腾几下就亡了。
这月宫中一连死了三个后妃,众人都觉得不祥。那钱方两家送礼送得缩了大半家业,才保住了官身。方府尊被夫人骂得狗血淋头暂且不提,钱尚书也唉声叹气,要继续给那公孙婕妤进贡五色梅花,谁知一旁边竟钻出舜娘来,劝父亲将宝压在墨钥族姐身上。
钱尚书听了,说那没药婕妤虽是自家亲戚,还怀着龙子,但根基不稳,眼见着是要去母留子的,还是先稳住公孙婕妤罢。又说那皇后死得奇怪,恐是有人下了手,这等修罗地,有气运之人才能生存下来。
舜娘听了,只是笑笑。又过几天,听得公孙舍人暴死在家,凶手竟是那先皇后的竹珺女官。众人听得那女官哭着“公孙负我”,心中惊疑,官家闻了此事,派人盘问公孙婕妤,谁知那婕妤当晚就死了。
官家大怒,又害怕那凶手,又查了十来日,婕妤的心腹受不过刑,开口说是公孙舍人和竹珺女官两情相悦,约有婚姻,那女官放出宫后却又否认,致使被杀。又说自家婕妤见哥哥做出这等丑事,没脸见人,寻了短见。
眼见宫里死了第四个,官家心中惶惶,不信这话,下令白薇宫众人全为婕妤殉葬。言官见这婕妤的殉葬人数竟比正宫多,劝了几日,才将那些人改为拔舌之刑,死了就埋,存活就拨做奴隶。
这宫里死了四个上位后妃,一下子空出名额来。那墨钥婕妤已成了钱婉仪,连带得钱尚书也抖了起来。谁知那官家竟寻了由头降了罪,把钱婉仪那六品小官的父亲升做侍郎。
钱尚书本因那贪得无厌的公孙婕妤死了,自家族侄女升了位份,心中欢喜。谁知族弟升了官,自家倒降了罪,心中不安。
钱夫人骂那钱墨钥是白眼狼,前几年女儿钱舜铧还没长成,她家又哭着哀求,钱尚书才将那心怀大志的钱墨钥送进宫。等当了妃子,就过河拆桥了,也不看你那混吃等死的惫赖父亲,能给你添甚么助力。
见父母都唾骂那钱墨钥,舜娘沉默不语。还没过几天,之前沉寂下去的“钱金牙”竟又红了起来,还越传越烈,成了“钱破鞋”。据说那钱舜娘早被风流的公孙舍人玩了个遍,甚是污秽,连钱侍郎家听了丑闻,都要与她家断绝关系呢。
钱尚书一家听了,大骂那钱侍郎血口喷人,谁知众人见钱婉仪怀了龙子,就要升贵妃,哪个不捧这钱侍郎。官家听了,也申饬一番,贬钱尚书去那满是瘴气的极南之地去做县尊了。
钱尚书夫妻被气病,那三岁的嫡子也呱呱大哭。舜娘见了,心中发狠。没过几日,听得官家又宠了个叫郭兰枝的女官,封了才人。钱婉仪肚大难看,早供起来只等生产了。
谁知那钱婉仪竟是福气不足,在自家殿里的院子赏花,却被树上的一只蛇儿吓到。那蛇也甚粗壮,等宫人围上来,竟缠死了钱婉仪。众人大骇,官家也怕起来,听那国师说要将蛇仙狐仙都供起来,才能消灾。
等葬了钱婉怡,贬了玩忽职守的钱侍郎,官家又想起钱尚书的能干来,将那刚生完病的钱尚书官复原职。又请了宫中嬷嬷,去验那钱破鞋,竟是处子,终于洗刷了全家冤屈。
那嬷嬷向官家说那舜娘体带幽香,甚是罕见。官家听得心热,本要召来封个才人,谁知钱尚书竟哭着回话,说舜娘前日出门,竟被拐走了。官府连得追捕一个月,没甚么线索,只得草草收尾。
那官家本惋惜美人已逝,又听钱尚书哭道,舜娘从娘胎下来就裹脚,心心念念要侍奉官家,谁知前次被吴庶人阻拦,这次又不知被哪个黑手毁了。又说那舜娘作了诗词几百首,句句是渴慕官家的,还自己绣了小像。又把一双绣鞋进上,说是为进宫准备的,谁知再也穿不得了。
官家见了那幽怨诗词,看了那倾国之相,又见那绣鞋小小,一个巴掌能放两个,比宫中任何人都小,于是哭倒在地,说是好好的美人,就这样红颜薄命了。又封追舜娘为倾城郡主,钱夫人从二等诰命升为一等,连那个三岁胞弟也有个六品小官哩。
众官虽心不服,却见那官家血红着眼,晓得是被宫闱之事伤了心,这些虚名小官的封赏,就当是官家买个快活。再说那老钱,好好的能当贵妃的女儿丧了,也是凄惨,就当是个安慰罢。
等下了朝,钱家受了丹诏,各个眉飞色舞,倒是冲淡不少悲气。虽然舜娘没了,其他人也要过日子不是?所以除了哭着要姐姐的钱小弟,其余人都言笑晏晏。
钱夫人虽然悲戚,却也舍不得那一品诰命。她一边摩挲着霞帔上的绣纹,一边想着。
舜娘,你在外面保重,若是日子难过,也回不了头了。
☆、第38章 霞光藏妖精
话说宫中众人见上位妃子们倒了好几个,目前郭兰枝才人一家独大,都上去奉承。那郭才人却不骄不躁,甚有前主人皇后娘娘的风范。
官家正因后宫无人掌管头疼,又见这郭才人竟是个能拎得起事的,便升做婕妤来理事。
那郭婕妤虽然娇娇柔柔,却是个心有慧剑的,几下子就查出了黑手,一口气报了正宫的仇,又揪出了毒杀公孙婕妤的刁奴。只可惜钱婉仪是触怒蛇仙,只得轻轻揭过不提。
那些宫内鬼魅们见了这等雷厉手段,都不再作妖,全安分起来。官家见这宫闱终于清静,郭婕妤又立了大功,便御笔一挥,加封婉仪。那霞光洞的妖精嫉妒得眼红,自家却有贼心没贼胆,只得钻进官家怀里,糯糯抱怨着。
官家摩挲着妖精的蹄子,捏了捏那粉肉,笑道:“你这痴儿,若是把你捧上架子,没几日就被人分尸了,那钱婉仪可不就是例子么。这郭兰枝手段厉害,有她这座佛镇着,宫里才不闹妖”。
霞光洞的妖精眨了眨眼,问道:“钱婉仪不是触怒蛇仙才死的么,全身完好,哪被人分尸,九郎,你莫吓我”。
官家看了眼怀中这痴傻妖精,暗道妖精还是傻一点的好,小性儿多也不要紧,只要脚小水多,抱着舒服,比甚么都强。若是那机灵心狠的,三五成群,唧唧咋咋,时不时就要谋人命;那妆菩萨的,又只吃斋念佛,一点情趣也没有。
那精明强干的,明明是个女娘,却要揽权夺势,邀功请赏,倒衬得自己木讷了。女人么,就应该裹好脚缩花口,等自己来采蜜就行。前日丧了的那几个,哪个不是爱揽事逞能的。
那官家把玩着怀中的美肉,忽得转念一想,这妖精该不会是妆得罢,在这是非场里,能活得长的,哪个没两把刷子。于是心念一转,要来试探这妖精。
只听那官家笑道:“那吴庶人无子脚肥,却和蜀地的吴玠吴璘兄弟有亲缘,若不是这次正宫薨了,还真是动不了她”,又说:“吴家善战有功,在朝堂里也伸进一手,如今后宫中也有了吴性,想想我都要怕”。
怀中那刘姓妖精听了,问道:“官家怕甚,只要丹诏一下,哪个不磕头跪拜”,官家笑道:“若真是御旨一下万民皆顺,我父兄就不会被金人掳走了”,又说:“这吴氏区区一个婉仪,竟传出要晋封贵妃,那吴家想要挟我,十三弟便让他家当了绝户”。
刘婕妤怔了怔,娇嗔道:“这等机密事,九郎怎得大喇喇告诉我”,正要混过话头,那官家却扳过她的身儿,直盯着她的眼睛:“心肝,那张庶人一个疯人,连路都认不全,你知道她是怎得摸到池子里的么”。
见身下的女娘僵了,身上的那人说道:“张庶人最喜紫兰,那宫里一径儿都是紫兰附子草,引得她摘了几朵,中了毒”,又说:“那毒像火一样在心里烧着,她爬到池子边去舀水喝,没喝几口,那毒越烈,栽在水里死了”。
“她死得很美,比在金国受辱死的强多了。残忍么,她怀了孽种呢,若不是对她有过情,她早像公孙贱人那样被囚犯们糟蹋了”。
身下的人已是冷汗涔涔,口齿战战,却压下嗓子里的尖叫,只听得身上那魔鬼继续说道:“那贱人满嘴胡沁,说甚么双阳补肾,哄得国师也信了,还替她担下名头护着她。妆模作样的老东西,若不是能炼几颗丹,早赐死他了”。
“双阳补肾,就是弄了那兔儿爷,斋戒三日再去临幸女子。那贱人偷偷收集了她哥哥的,说是龙涎,骗紫槿殿的两个傻子。那傻子们趁热用玉杵弄进去,三日后临不临幸的,肚子里早有了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