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笑,显然也让杨双吉想到了那个时候的事情,脸不由得一黑,当然,坐在上面的杨双盛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能说什么,当年的事情可是他考虑不周。
该说的确实都已经说了,司月侧头,无声地询问着杨天河,见他眼里带着笑意地摇头,放下心来,“没有了,大太爷爷。”
“双吉,刚才老四媳妇的话说得很明白,你怎么看?”大老太爷询问着杨双吉。
别说周氏,就是杨天山和杨天江都怀疑地看着司月,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事到如今,老四分出去已经成为定局,若司月刚才并没有说出最后一点,杨双吉想着还能做些事情,虽然现在他们在名声上也没有什么损失,可老四和她媳妇孝顺的名声却会传出去的。
“大爷爷,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左右衡量了一下,杨双吉才开口说道,“只是,不知道三年后大爷爷觉得他们一个月给多少银子比较好?”好话都让司月给说了,如今他里子面子都没有了,那么,还不如捞一些好处,稳住已经产生裂缝的这个家,杨双吉却不想他这话一出口,别人会怎么看他。
司月有些惊讶地瞥了一眼杨双吉,他是被气疯了,破罐破摔了?
大老太爷蹙眉,虽然他不可能对晚辈说你这父母都这样了,你也不用孝顺的话,可杨双吉的问出的话也让他心生不喜,这孩子以前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如今是怎么了?“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十两,”周氏想也没想地说道,得到的是众人嘲笑的眼神,一个月十两,这女人也真敢想,要知道上好的田地也才十两银子一亩,若给这么多的话,那他们不分家产给杨天河不就亏大发了吗?要知道这一年就是一百多两,购买十几亩地了,三年那又是多少?这恶妇估计账都不会算。
“五两。”杨双吉瞪了一样周氏,斟酌了一下,却也并没有想周氏那般肯定地说出,而是用商量的语气。
“杨二哥,你脑子在想什么呢?要知道我在村子里出诊一次才十个铜板。”给杨天河包扎的杨大夫笑了,这还真是敢狮子大张口啊。
大老太爷皱眉,确定杨双吉是疯魔了,想了想,说道:“最多一两,他们什么都没有,你们一年白得十二两银子,再加上另外四个儿子,就是六十两,在这个杨家村,你们夫妻想做什么不成。”
周氏没想到一下子就少了这么多,即使心里再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四媳妇,你没有意见吧?”大老太爷开口问道。
“全凭大太爷爷做主。”司月摇头。
“那逢年过节呢,我和老头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呢?我们也不要他们近前伺候,我们生养老四一回,将他养这么大,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周氏终究不甘心,机智地想到这一条。
“那你想如何?”听到周氏的声音,大老太爷此时已经很是不耐烦了,在一眼扫过屋内的人,哪一个不是厌恶地看着周氏,她还得意洋洋的由不自觉。
虽然周氏的话听起来是挺有道理的,可真正当过父母的哪一个不是想多给子孙后代留些东西,再说,一个月一两银子已经很不少了,要知道,村子里中等家庭辛辛苦苦一年,都不一定能够攒到十两银子,这都还不知足,再听听她说话那语气,活吞吞地卖儿子。
周氏刚想说每个月二两银子,却被杨双吉给拉住了袖子,一看对方的眼神,到嘴的话都不敢说了。
“这样吧,一年四季我和她娘四身衣裳,逢年过节我们也不讲究,他们心意到了就行,至于我和他娘的医药费,到时候分成五份,老四出其中一份便可。”杨双吉接下了周氏的话,刚才被逐出杨家吓到了,才会失了冷静,如今想着,他就明白,这老四媳妇的用意是想带着他儿子跟他们断得干干净净。
“老四媳妇,你说呢?”大老太爷眼明心亮,对于这一点,在司月说出不要家产的时候就猜到了一些,开口问道。
“爹的意思我都明白,大太爷爷,你看这样如何,三年后我们一个月给二两的孝敬银子,”司月想了想开口说道:“虽然晚辈的不应该对长辈心生不满,可我和当家的毕竟不是瞎子,爹和娘不喜欢我们,我们心里是很明白的。”
“也不是我们不愿意给爹娘置办衣裳,逢年过节送礼,更别说药钱本就是当家的该出的,只是,我真的不觉得我们送的衣裳爹娘会喜欢,我们送的节礼爹娘会满意,再加上娘的脾气,与其以后为了这些小事斤斤计较,打打闹闹,整得逢年过节都不消停,倒不如一次说清,我想,不牵扯到物质和利益,爹娘或许就不会那么讨厌当家的了吧。”
“双盛,去写分户文书吧,就按照老四媳妇所说的那样,老四净身出户,这三年杨双吉家不得以任何理由向老四家索要钱财,逼迫他们做任何事情,尤其不得动手,当然,老四家分户出去,也不得再从杨双吉家得到任何东西。”大老太爷完全不看杨双吉的脸色,开口说道:“三年后,老四一家每月叫给杨双吉夫妇两个二两银子的孝敬银,依旧不得以任何理由向老四家所要钱财,逼迫他们做任何事情,还是不得动手,老四家亦是如此。”
杨双吉听了这话是一脸的灰白,司月倒是诧异地看着大老太爷,其实刚才这些来来往往的话,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断得干净,没想到这位老太爷竟然看得明明白白,恩,眼角看着杨双吉的模样,果然像书里所说的那样,宗族的权利是很大的。
“是,大爷爷。”杨双盛等人倒是明白得很,大爷爷之所以会如此,并不是因为司月说得有多好,而是对于杨老二选择恶妻而弃子的行为很是不满,要知道大爷爷的第二任妻子就是个恶妇,在知道她虐待继子的时候,那是想都没想就将她休弃了的,成亲到休妻前后还不到半个月。
而在来这里之前,大爷爷在感叹自己经历的时候,还夸奖了司月好些话,毕竟小宝那孩子前后的变化他们是想不注意都不行。
杨双盛去旁边屋子写文书,大老太爷看向杨天河的方向,又被吓了一跳,好家伙,他们可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满脸是血的杨天河,如今再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整张脸都被白布条仔细缠住的杨天河,能不吓到才怪。
众人顺着看过去,眼皮都是一跳,“双林啊,你咋把老四包成那样?”
“爷爷,这也没办法,那么多的伤口,我这样包才省事。”看着自己的杰作,杨双林一脑门的冷汗,不过,还是对着杨天河说道:“老四,你再忍两天,等伤口结疤之后就不用这么包了。”
脑袋似木乃伊的杨天河僵硬地点头,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咳咳,”大老太爷干咳两声,堂屋内迅速地安静下来,不过,气氛明显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至于杨双吉四人的脸色,被忽略得一干二净,“老四,既然分了户,以后就要自己当家作主了,你还年轻,勤劳一些,挣出一份家业并不难的。”
杨天河扭头,看向大老太爷,那被包成白萝卜一样的脑袋更具有视觉的冲击力了,更别说他再一次僵硬地点头,让三位太爷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也要记住,无论你爹娘如何,身为儿子,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的,这是为人子,也是身为人的本分,知道吗?”大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天河不能出声,唯有继续点头。
大老太爷想着杨双林所说的话,怕这孩子听进去了就一根筋,接着说道:“不过,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然的话,你这妻儿以后由谁人会给你照顾?还有,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就来找大太爷爷,若是过些年大太爷爷不在了,就找你大爷爷,其他族爷爷,还有你村长大伯,只要不是你的错,我们都会给你做主的。”
“是这个理。”三太老爷看着杨天河滑稽可笑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笑着笑着他就觉得心酸,这娃是真受大罪了啊,他想着都心疼。
杨天河站起身来,衣服很是凌乱,僵直着身体慢慢地走到司月旁边,在她身边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如果不是杨双林和司月阻拦,他一定会磕出声来的。
“行了,你这孩子,别太多礼,分户立户的事情交给你村长大伯就行了,折腾了这么久,再说你那个脑袋,快些回去休息吧。”大老太爷站起身来,立刻便有人过去扶着,“我们这些老头子也累了,大家就散了吧。”
四老太爷站起身来,却并没有走动,他还有些事情想问自家孙子。
堂屋内按照辈分一个个地走了出去,很快屋内就剩下杨家人还有杨大夫的自家人。
“杨大叔,”杨天河如今这样,视线的宽度极其受阻,看得见的地方不多,司月只得将他扶起来,对着杨大夫感激地说道:“药钱和诊费我晚一会送过来,今天的事情多谢杨大叔了。”
“无事,只要你们不怪我这做长辈的多管闲事就行。”杨双林笑着说道。
“杨大叔哪里的话,”司月笑着回道:“这一耽搁,小宝都快要下学了,杨大叔,我们就先走了。”
“恩,回去吧,”杨双林同样也笑着说道:“这药你拿着,晚上的时候再换一次,这些都是用开水煮过的布条,回去接着晾,记得睡觉的时候最好是平躺着,不要让伤口粘在布上就不好了,至于药钱,不着急,什么时候有空送过来就行。”
司月点头,杨天河朝着四老太爷和杨双林挥手,随后跟着司月离开。
“二哥,你们也回去吧,二嫂和老三最好换一身衣服,喝点姜汤,不然着凉了就不好了。”目送司月搀扶着杨天河走出去,杨双林这才收起笑容,对着杨双吉说道。
杨双吉站起身来,对着杨双林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四太爷爷,我们走了。”
四老太爷挥手,看着这一家四口离开,“双林啊,我今天看着,并不是所有的填房都不是好的,看看这老四媳妇,你真打算这么一辈子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