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白荷曾是名动天下的秦淮歌姬,后来赚了些银子,便替自己赎了身。按照当时的风气,大家伙都猜测大抵会嫁给哪家富商做妾,却没料到她竟然一路北上去了王城,在那里开了一间百花苑。
第一歌姬声名在外,京城富少闻讯自然纷纷赶去捧场,据称当时楼内日日宾客满座,管弦丝竹声一刻也不会停歇,里头歌女大多是些十八九的姑娘家,娇俏俏的扮相一来,脆生生的嗓子一开,金银玉器几乎要丢满台。
而关于白荷的记载,也自此开始变得五花八门。有说她只卖艺不卖身,无论是多少黄金放在面前,也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也有人说她只接自己喜欢的客人,若是相得中,那便一两银子也不会收,说不定还会拿出千金相赠;当然,更多的传闻则是像离蛟所言那般,将她描述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半点朱唇万人尝,只要肯出银子,那便是夜夜颠鸾倒凤红罗帐,与她有牵连的男子多不胜数,上至王公大臣,下到杂货商贩,甚至还有传闻说楚氏先皇也曾乔装探访,当然,大明王云断魂的名字亦赫然在列,而且似乎还去过很多次。
“之后呢?”赵越问,“还有些什么消息?”
“后来大明王离奇失踪,百花苑当晚便起了一把大火。”温柳年道,“不过在此之前,里头所有的歌姬与杂役都已经被遣散,楼内只有白荷一人。”
百姓对此自然议论纷纷,有人说白荷是被云断魂带走,也有人说她已经被朝廷赐了毒药,还有人说她是与一个朝中武将私奔,五花八门莫衷一是,谁也说不清到底哪种才是真。当时闹得很是沸沸扬扬,不过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各种传闻也就跟着淡了下来,现在去王城里头问一句,只怕除了老人之外,也无人再会知晓白荷究竟是谁。
赵越听完之后,久久也未出声。
“就这些了。”温柳年道,“也的确有传闻,说她在失踪之前,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
赵越点头:“嗯。”
“将来可以去东南找找看。”温柳年道,“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然后呢?”赵越问。
“……”然后说不定,你就可以把娘亲找回来了啊。温柳年默默想。
“若是有缘,自然会见到面。”赵越道,“没必要强求。”
温柳年靠在他怀中。
“谢谢你。”赵越捏捏他的后脖颈。
“谢我做什么。”温柳年捏捏他的下巴,我们都要成亲了。
“苍茫山匪患已平,皇上大概很快就会召你回王城了。”赵越道。
“嗯。”温柳年枕在他手臂上,“你想去吗?”
赵越道:“我会陪着你。”
“你若不想去,我们就想办法留在这里。”温柳年道,“我也喜欢朝暮崖。”
“不必为我打乱你的计划。”赵越笑笑,“王城照旧有依山傍水之处,我重新建一个新的朝暮崖给你便是。”
温柳年趴在他胸前想事情。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赵越道,“所以只管做你想做的事。”
温柳年揪住他的衣带。
我想成亲。
我想成亲。
我想成亲。
赵越替他盖好被子,右手在他背上轻抚。
温柳年打个呵欠,懒洋洋闭上眼睛,直到坠入梦乡前一刻还在想,就算当真要回王城,那也要先去江南提完亲!
赵越心里有些纳闷,这是梦到什么了,怎么睡着都是一脸怨念的样子。
第二日一大早,几个乡绅便送来了联名贴,说城里三天后要开一场大戏,也算是感念大人替百姓剿匪,还特意强调务必让赵公子也一道参加。
大家伙都很想看。
“去吗?”赵越问。
“自然去。”温柳年点头,“这还是我上任以来,城中第一次请外头的班子唱大戏。”先前谁都知道苍茫城中在闹土匪,就算是肯出大价钱,戏班子也未必肯来。
“这下百姓的日子算是安定了。”木青山也感慨,后来又有些舍不得,“大人说不定很快就要调任王城。”
“一道去便是。”尚云泽倒是不以为意,“还记不记得先前曾跟你说过,要去王城散心?”
“嗯。”木青山点头。
“那还有什么好愁眉苦脸。”尚云泽揉揉他的脑袋,“不过在去王城之前,要不要先将亲事办了?”
原本只是打趣,没曾想木青山在听到之后,居然还认真考虑了一下。
尚云泽顿时意外万分,心里先是一喜,却又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看着他。
半晌之后,木青山点头,“好。”
“你……再说一遍。”尚云泽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木青山看着他,“好。”
“你答应了?”尚云泽欣喜若狂,一把将他抱到怀中,“答应现在就与我成亲?”
木青山有些不自在:“你声音小一点。”外头都听到了。
话未说完,便被尚云泽拉着出了门。
“要去做什么?”木青山踉踉跄跄。
“回腾云堡。”尚云泽带着他翻身上马,大笑道,“准备成亲!”
余音袅袅,温柳年恰好路过,被马蹄扬起一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