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一开始还忍着没说什么,等饭吃完了,见皇帝还没走的意思,她便有点忍不住了。“您怎么还不过去啊?”
“哪有我过去守着的道理?”皇帝还诧异呢——反正眼下没别人,也说透了。“你们这几个我都是在乾清宫等的消息,她算什么,还要我亲自过去?”
徐循想想也是,不过她这时候有点明白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情了。皇帝笃笃定定,不急着揭盅,她这个看戏的人倒是有点耐不住,挺想知道贵妃费大劲求来的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按说,这事她不该多嘴,徐循也最好别再提了——起码就柳知恩给她递来的眼神是这么说的。今日皇帝没上朝,两个人吃午饭呢,柳知恩就站在底下伺候。徐循可看得明白他的脸色:该干嘛干嘛,别多事了。
虽说身份有别,可柳爷靠谱啊,他的意见,在永安宫算是举足轻重的了。徐循对他素来也是信服的,“不过去,那就该睡午觉啦。”
午后小憩,是宫里的规矩之一,皇帝自然没有异议。两人换了衣服上。床躺好了,却是都没什么睡意,徐循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伏在皇帝胸前,低声道,“大哥……”
皇帝揽着她,懒洋洋地。“嗯?”
“现在生的那个……”徐循低声道,“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说也都是有功的。如是去母留子,只怕不祥,对孩子的福运也有妨碍……”
皇帝还被她的说话给惊着了,“什么?你说什么呢?”
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一时却也不禁失笑,“什么去母留子……你以为自己看戏呢?虽说抱给孙氏,可也没说就要把她给——”
他弹了徐循鼻头一下,很亲昵地道,“想什么呢,你这小样。”
徐循已经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了,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垂下眼帘不看皇帝,皇帝瞧着她的表情,脸上倒是渐渐地没了笑意,过了一会,才道,“你怎么就想到这事上去的?”
徐循低声道,“没有啊……我……我就是想多了呗。”
皇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可徐循却是能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她知道自己不能不往下说了——头都开了,一只脚已经是掺进去了,这时候想要拔回来,当皇帝傻的?
“要不是去母留子,您干嘛让孙家给预备产婆啊?”她低声说,“让二十四衙门按以往的规矩,京城里有名的那几个,挑去呗。”
产婆虽说是三姑六婆的一种,于民间广泛存在,但因为其技术也是需要相当的磨练,不可能说宫廷里专门豢养,都是在京城里选择一些有名的老道产婆,名录收备待宣。——当然,这也是双赢两利之事,能进宫廷服侍的稳婆,技术得到了天家的认可,自己能得赏赐不说,日后几乎都是为高门大户所用,民间富户更是争相高薪延请,所以入了宫就没有不用心服侍的。
太后虽然没给提前预备产婆,但名单就那些个人,收在尚宫局,谁都可以去看。难道你说二十四衙门的人过去了,尚宫局还能顶着吗?这些技术有保证的产婆都不用,专门让孙家预备,这让人是不想多也难啊。
皇帝心中也是一动——自个儿就没把这事怎么当真,产婆的事,和孙贵妃提起一耳朵,孙贵妃觉得这么办好,他也就随口应承了下来。现在徐循这一说,一时间是连他都没法打包票了。这产房的事,神仙都说不准,谁知道哪个产婆往肚子上多推了一下,产妇就不行了呢?再说,又是初产……要会做手脚的话,里外都是贵妃的人,还真难泄漏出来。
徐循刚才那话说得也好啊,去母留子,未免不祥。这孩子谁养是一回事,生母起码不能给人害死吧。自己难产是一回事,害死那可不就成横死了?
认真想想,皇帝又有点泄气了,“算了,我看这一胎十有j□j也就是个女娃,出不得什么大事的,由她们闹腾去吧。”
这啥意思啊,是女娃,孙贵妃就不去母了,还是说,是女娃,就算是生母横死也无所谓了?
徐循气得打了皇帝的胳膊一下,“点点也是女娃呢,难道女娃娃养不住就无所谓了——怎么也都是你的血脉啊,有您这么偏心的吗……”
这话是有点说错了,皇帝被徐循打得颇为心虚,想想也觉得对——虽说满心里都是已经泄气,始终觉得这是女娃,可就算是女娃,那也得保着啊,自己的骨血,没有随随便便就这么不管了的道理。
“行行行。”他也是不想去细管长宁宫里的事,随意想了想,便揭开帐子,指着屋门口侍立的中年宫女,道,“你伺候过你们主子生产没有?”
孙嬷嬷被问得一愣神,“回皇爷话,伺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