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尽力为你说说吧。”徐循看她那样,不免也叹了口气,“看你识文断字,谈吐也文雅,留在宫中做个女官,那也不错。”
这比起殉葬,当然是极好的出路了,韩桂兰给徐循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也有几分好奇地看着徐循,“奴……奴求了皇后娘娘,娘娘言道此事不合规矩,今日来贵妃娘娘宫里,本也只是存了万一的念头……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宁可先一头撞死了,却不料,娘娘这样轻易地就答应了奴婢——”
徐循完全明白她在喜悦背后的困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你?”
韩桂兰噙着泪水使劲点头。
“也许……是因为你和我妹妹生得很像吧。”徐循笑了笑。“回去吧,就是事不能成,照旧做了昭容,也犯不着寻死啊。命活着才是自己的,何必为了同你哥哥赌气,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娘娘怎么——”韩桂兰啊地一声,脱口而出,她又很快止住了问话,皱起眉头看了徐循一会,“娘娘,奴真的和您的妹妹很像吗?”
徐循忽然间体会到了文庙贵妃当时看着自己的心情,她扑哧一声,忍不住被韩桂兰给逗得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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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这圣意值钱呢?据韩桂兰自述,为了不中选,她从生病、扮丑、寡言,每一招都用过了,甚至还在应选阶段,刚刚入宫就想请见皇帝,但根本就没有门路,一直憋了好几个月,憋到开春已经绝望得不行了。——而徐循这里,简简单单的,就是在皇帝来看点点和壮儿的时候,直接开口说了。
“不想做昭容?”皇帝有点疑惑,“什么叫做不想做?”
如果想要韩桂兰速死,直接说是因为她不想殉葬那就行了。但徐循并没有害她的意思,她道,“那日选秀,您说话的时候,她并没走远,已是看出来了,您不大满意她的容貌。她是朝鲜女子,汉话说得也不太好,自忖才艺上并无过人之处。遂想着,与其做个不会承宠的昭容,倒不如转做女官了,也许,还有出宫去的一天。”
虽然皇帝的确对韩氏反应平平,但是做帝王的,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来揣摩他的心意,他哦了一声,不悦道,“她焉知朕就不会宠爱她了?小小女子,心眼倒是不少,不是说高丽女均柔顺过人吗?怎么这一对姐妹都没有一点这样的气质。”
“若是她看错了,大哥不妨证明一下,”徐循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您多宠宠她的话,韩昭容肯定不想转做女官。”
皇帝被徐循给绕进去了,好半天才豁然笑道,“好家伙,你这是在给我下套子呢?这话说得,倒像是你在为她邀宠了。”
两人非亲非故,徐循当然不会这么舍己为人,她道,“难得她有自知之明,晓得您那天没看上她。也不想着争宠什么的,情愿另寻出路,我觉得她为人还算老实……您瞧着是怎么样?”
一个不大好看的朝鲜女人,不过是碍于和朝鲜之间的情分,给个名分罢了。她有自知之明愿意转走女官之路,皇帝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只是他仍有轻微不悦,思忖了一番,便道,“行吧,要做女史那就做了。好端端的主子不做,要去伺候别人,朕便遂了她的意——让她伺候同来另一个……那人姓什么?权?就让她伺候权氏去吧。”
能有此结果,在徐循来看已经十分理想,虽然听韩桂兰意思,她在朝鲜的身份是比权氏要高贵点。不过……谁让你不想当昭容呢,再说,进了宫以后,原来的上下尊卑也就没意义了。她点头道,“大哥真是仁心,我们后宫女子时时受您的慈爱滋润——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皇帝被她说得非常肉紧,“行了行了,你这说得压根就不真心。”
“我哪不真心了?”徐循是真的感佩皇帝的心胸——这件事若是换到文皇帝身上,不想做妃嫔?要你何用,当场赐死都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的妃嫔,虽然他不喜欢,但有的人也不容许别人自己萌发去意。
她就笑眯眯地捧皇帝,“我可是真心觉得,能伺候大哥,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换了个主子,只怕我早都被打入冷宫了,哪里还能出来做贵妃?”
皇帝册封贵妃的事,一样是先斩后奏,虽然是好事吧,但看着徐循笑眯眯的眼睛,他不期然居然还有点心虚,“封贵妃不是好事啊?干嘛那个语气。”
遂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给徐循解释,“让你做贵妃,也是为了壮儿着想……”
反正道理徐循都是懂的,皇帝的心态她就更懂,虽然不知道契机,但明显,近来这段日子,皇后是越来越不得圣心眷宠……她的上位,不但是皇帝对她的补偿,而且多少也有点捏皇后的意思。这种事也没有对错可言,反正是贵妃还是皇庄妃,对她都无关痛痒,自己表明态度也就罢了。她打断了皇帝的解释,“您封我是给我体面,还说这些做什么。说起来,我还没有正经谢恩呢……”
她站起身要行礼时,又被皇帝一把拉到了腿上,“行什么礼啊,如此大恩,当以身相许……”